趙凰歌自然不會不承認,聞言只輕笑一聲,道:“世子都知道了,那還問我做什麼。”
聽得她這話,唐無憂睨着她,散漫的在位置上坐着,笑容卻帶着些冷意:“自然是要公主的,你這是玩兒的哪一齣啊?”
雖說昨夜裏,趙凰歌跟他講要給他好處的那些話,他幾乎都沒當真。可今日一早聽得皇帝這話,唐無憂的第一反應,依舊有些詫異且失望。
小丫頭這明擺着是算計他呢,當他是傻子麼?
“讓本世子進了兵馬司,那便是日日放在你們皇室的眼皮子底下監視着——好歹也用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坑我,是真拿我當紈絝了?”
說這話的時候,唐無憂眼中再沒了那輕佻的笑意,褪去了那一張紈絝的外殼,此時的模樣,當真帶出些殺伐之氣來。
然而趙凰歌卻半分不覺得冷,反而還迎着他質問的神情,笑的輕鬆:“世子不是聰明人麼,怎麼在這裏面犯了糊塗?”
她這話一出,倒讓唐無憂怔了怔,眯眼道:“公主這是又想好了說辭,打算糊弄傻小子呢?”
唐無憂倒是毫不吝嗇的將自己都給罵進去了,可趙凰歌倒沒打算背黑鍋。
“說辭是早想好的,卻不是打算糊弄傻小子的。”
她說到這兒,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卻並沒有喝,而是捧在掌心慢慢的暖手,一面慢悠悠道:“世子當真覺得,進了兵馬司,便是處處被掣肘不成?”
趙凰歌問的直白,唐無憂也回答的直白:“這不是明擺着的麼?”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於在這一大早的,就站在宮門口吹冷風,頂着未曾癒合的一身傷,等着趙凰歌了。
見他這模樣,趙凰歌卻是慢慢的笑了起來:“世子果然糊塗,兵馬司直屬皇帝管轄不假,可他下轄是什麼,你難道不清楚?”
五城兵馬司,下轄東南西北中五個分司,外加一個主管夜間巡邏的巡防司。
上可直達天聽,下可處理城中大小事宜。
因着位置特殊,所以兵馬司的人,不但可以隨意進出城中各地,且還是消息最爲靈通之地。
就在趙凰歌說完之後,唐無憂卻是驟然捏緊了手,沉聲道:“公主這意思,是我所想?”
趙凰歌睨着他,反問:“不然呢?”
她是真打算給唐無憂謀福利來着,否則也不會讓他跟着自己。
兵馬司這地方,她過來是當一把刀,可唐無憂來,卻是多了一件神兵鎧甲。
唐無憂盯着眼前人,似乎想要分別出她話中真假,然而少女的神情坦蕩,讓她看不出別的。
最後,還是他先輕笑了起來:“如此,倒是本世子糊塗了,公主有心,我該如何謝你?”
若真的按着趙凰歌所言,兵馬司的確是一個好去處了。
趙凰歌嗤了一聲,道:“謝就不必了,本宮欠你的。”
她說着,意有所指的點了點他這一身未曾痊癒的傷,話又清晰又明瞭。
唐無憂倒是渾不在意,他這會兒倒是完全放鬆了下來,又道:“那日後,本世子豈不是就成了公主的下屬了?”
這事兒仔細想想,倒是沒什麼可反感的,甚至想到要跟趙凰歌朝夕相處的辦公,他還生出些興奮來。
這小姑娘有意思,身上太多他感興趣的了。
趙凰歌睨着他,也不反駁,只問他:“跟着本宮,不好麼?”
小姑娘話裏的意思含糊,唐無憂也不知想到了哪兒,眼中的笑都多了些輕佻:“好的很。”
他眼中滿是惡劣的笑,趙凰歌嗤了一聲,哪兒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輕笑着道:“世子,唐家到了,你該下車了。”
唐無憂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馬車已經停在了唐家的側門。
這話說的跟怨婦似的,趙凰歌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世子莫不是忘了,皇兄說的是,待你傷勢好了,再跟本宮去兵馬司,而不是現在。”
可惜唐無憂卻不打算聽她這個解釋,索性賴在車上,道:“不成,本世子得現在去,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哪兒能偷懶呢。”
這人打定主意耍賴,趙凰歌嗤了一聲,隨口吩咐車伕回兵馬司,笑容裏也多了些意味深長:“世子這是憋着壞呢?”
聞言,唐無憂卻是一臉無辜:“公主怎能這麼想我,況且這話該我問你纔是——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昨兒夜裏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兒,趙凰歌這事兒辦的瞧着都是巧合,可是諸多的巧合湊在一起,可就只能是人爲了。
他心裏起了幾分猜測,哪怕眼前的趙凰歌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唐無憂詢問,趙凰歌託着腮,問他:“若是本宮什麼算盤都沒打,你信不信?”
唐無憂自然是不信的。
不但他不信,就連趙凰歌自己都不信。
因此她也不過隨口一說,便又繼續道:“好吧,本宮不瞞着你,畢竟你也是合作伙伴呢,真誠是首要的。”
趙凰歌說着,點了點桌案,沾了點水,在上面寫了“赫連”二字,道:“赫連家擋了本宮的路,我這人睚眥必報,打算算計他們。”
從煙花作坊入手,將赫連家扔到明面兒上,拿他做餌,引他的對家們出手,一同赫連家。
屆時狗咬狗,她纔好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
至於爲何要將唐無憂牽連進去麼。
“本宮瞧着唐世子順眼,比那些奸佞好些,順手普度衆生,世子不必謝我。”
她這話說的輕飄飄,卻是半真半假。
唐無憂在她說完之後,盯着眼前人的模樣,笑的有些嘆息:“本世子得收回先前的話,這哪兒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花,分明是一朵心機險惡的食人花。”
她要算計赫連家,這事兒是真的,可將他拉下水,分明是看中了唐家的勢力,與他背後的鬼市。
趙凰歌,從一開始刻意針對他的時候,便是打算讓他先起了防備,再一步步的引他入局。
如今,他一身傷換了一個兵馬司的職位,誠然是可以拿到更多的消息,日後不必再做一個瞎子聾子。但是,這卻是有代價的,至少他暫時,是下不來趙凰歌這一條船了。
還有他身後的唐家……
唐無憂打量着眼前人,瞧着她笑的豔麗,卻莫名生出些寒意來。
這樣一個精於算計的小姑娘,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警惕。
他的打量全寫在臉上,趙凰歌神情未變,只問他:“怎麼,世子這就害怕了?”
唐無憂不知想到了什麼,卻又再次開口,道:“不,本世子只是突然覺得,合作是明智的,跟公主不能當敵人。”
有那麼一瞬間,他又十分慶幸。
幸好,趙凰歌選擇當他的盟友,而不是敵人。
……
到了兵馬司之後,唐無憂便再次展現了他的紈絝天分。
如今趙凰歌來了兵馬司,上上下下都不大敢偷懶,至少在她面前是不敢的。
所以他們到的時候,孫誠爲首的衆人都在議事廳門口候着。
趙凰歌頷首示意,便將唐無憂丟給了孫誠,美其名曰:“皇上讓他日後來兵馬司當差,但世子現下身體抱恙不能辦公,就勞煩孫大人爲他安排地方好生休息。”
孫誠聽了,額頭瞬間便起了冷汗,這一次卻是愁的。
來一個趙凰歌便夠讓人頭疼的了,如今又來了一個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