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趙凰歌有確鑿證據,且還知道馬俞柏的前科,如今怕是真的會被他給糊弄過去。
但現下,她只是冷笑一聲,道:“既然馬大人不肯說實情,那本宮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說着,轉身就要走,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腳步,回身看向馬俞柏:“是了,還有一件事要提醒馬大人。此番赫連耀都成了棄子,你真當自己的位置,有多穩固麼?”
這話說完,她再不看馬俞柏,大踏步便出了門。
孫誠還在監牢之中,待得趙凰歌走後,他倒是沒有着急走,而是換了個口氣,提點他道:“本官與你相交這些年,今日送你一條明路——這天下,再粗壯的大腿,能擰的過皇家麼?”
這會兒監牢內只有他們二人,馬俞柏的神情變幻莫測,好一會兒才道:“孫誠,別忘了你也是……”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孫誠先笑了起來:“你我同朝爲官,我便是你的同僚。可你若一直呆在這裏,那你便只能是我的階下囚。馬大人,你好好兒想想吧。”
他留下這話,便出門去了。
在門口還吩咐了幾句,着人好生伺候着,即便在監牢中也不虧待馬俞柏。
當真是如他所說,全了他們同僚的情分。
馬俞柏驚疑不定,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他試圖往外看去,然而監牢大門重新鎖上,阻隔了他的視線,讓他瞧不到外面半分。
……
趙凰歌出門後不久,孫誠就跟了上來。
“公主。”
見他出來,趙凰歌應聲,又問:“他可說什麼了?”
孫誠搖了搖頭,恭聲道:“不過您放心,他撐不了幾日。”
馬俞柏此人,他是再瞭解不過的,一向滑頭慣了,是個十足的牆頭草。
如今雖然什麼都不肯說,卻是因爲他在權衡利弊罷了。
一旦想清楚了什麼對他最有利,他必然會倒戈相向的。
得了孫誠這話,趙凰歌輕慢一笑,道:“那就好。”
她說着,又問了一句:“馬奇峯沒事兒吧?”
昨日孫誠便已經提審過了馬奇峯,那證詞是趙凰歌看過之後,吩咐他今日在朝堂上呈奏摺的。
不過當時他只說馬奇峯受了些傷,趙凰歌知曉裏面的門道,倒也不介意孫誠用刑,只有一點,人不能死了。
孫誠明白她的意思,笑的恭謹:“公主放心,下官留着心呢。”
才說着,便見蕭景辰從牢房中走了出來。
他方纔與趙凰歌分別去提審人,這會兒瞧着臉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麼。
見趙凰歌在門口,先行了佛禮,才道:“公主也審完了?”
趙凰歌含笑應聲,當先說了自己的結果:“無所收穫,國師如何?”
蕭景辰將手中的口供遞了過去,道:“移步說話吧。”
聞言,趙凰歌這才掃了一眼四周,知曉這是站在監牢門口,讓蕭景辰不舒服了。
她含笑應聲,帶着蕭景辰去了自己那裏。
這是兵馬司專門爲她騰出來的一個小院子,面積雖小,倒是一應俱全。
蕭景辰第一次來,進門之後,腳步微微一頓,面上也顯出幾分詫異來。
這裏的佈置簡單,而牆角香爐裏飄出來的氣息……與他在禪院所用一模一樣。
趙凰歌習慣了這個味道,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但見蕭景辰頓步,下意識看他,又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讓蕭景辰來的,如今再叫人將薰香換了,倒像是自己心虛似的。
念及此,趙凰歌狀似無意道:“這薰香可熟悉?本宮叫人特意配的。”
這話一出,蕭景辰一時倒不知是鬆一口氣,還是失落的多。
但知道趙凰歌並無別的意思,卻也讓他的面色迅速如常:“香里加了清心凝神之物,公主既用的慣,改日貧僧再叫人送些。”
趙凰歌笑着應了,吩咐丹蔘泡茶,自己則是坐在桌案後,去看蕭景辰給的口供。
口供有兩份。
一份是赫連琦的。
一份……
是赫連耀的。
赫連琦今晨才被送到兵馬司,口口聲聲說此事與自己無關,只要皇帝明鑑,替他證明清白。
蕭景辰去提審赫連耀之前,先去見了赫連琦,赫連琦見來人是他,越發的做出委屈至極的模樣來,與他說了半日,卻都是沒用的車軲轆話。
其後,蕭景辰纔去見了赫連耀。
與之相反的,是他得到了一份完整的口供。
趙凰歌先將赫連琦的看過,神情裏滿是冷意。
赫連琦與她想的一樣,果然是死不認賬。
只是,看到赫連耀口供的時候,她卻是下意識蹙眉:“這全都是他自己說的?”
口供上清清楚楚,赫連耀做事幹脆利落,將所有事情都攬到了他的頭上,只說與赫連家無關,一應皆是他狐假虎威。
蕭景辰點頭,沉聲道:“那些證據指向的都是他,赫連耀無從抵賴,卻是先將赫連家給摘了個乾乾淨淨。”
這赫連耀聰明的很,他心知自己的依仗是誰,所以也不辯駁,將過錯都堆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又留了心眼,雖承認煙花作坊的事兒是自己跟馬俞柏合謀,卻說只是謀求私利,皆因貪財。
至於唐無憂被刺殺之事,他卻是半分都不承認,咬定這事兒與他們無關,是有人想要藉機渾水摸魚。
他辯駁的無可指摘,畢竟,京中局面衆人皆知,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無人能咬定他說的是假話。
貪財與害命還不一樣。
若真按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不但他不會有大事兒,赫連家更是能洗刷的清清白白。
然而這些都有一個大前提,便是找不到證據。
趙凰歌沉思,手指點在那一份口供上,神情有些冷。
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現成就擺着一條路呢。
她才擡眼,便聽得蕭景辰問她:“你打算如何?”
說這話時,他始終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兒,流光皎潔,卻有暗芒在其中。
聞言,趙凰歌下意識看他,卻在他打量的神情裏,又偏了偏頭。
“國師不如猜猜看?”
原本的利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少女的狡黠。
蕭景辰微微彎脣,起身道:“赫連耀的家,一併查封了吧?”
赫連耀是昨日被趙凰歌提前控制了的,但是彼時爲了不走漏消息,所以根本無人知曉他失蹤的事情。
直到今日一早,趙凰歌直接在朝堂上發難,赫連琦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赫連耀是被趙凰歌給帶走了。
但那時候他反應過來也晚了,皇帝直接着人將包括他在內的相關之人全部看押,又命御林軍查封了赫連耀的家。
現下赫連耀雖說直接承認事情都與自己有關,赫連家是清白的。
但他倉促之間,必定來不及將所有的證據都清掃乾淨。
蕭景辰這話一出,趙凰歌便笑了一聲,道:“國師,知己啊。”
她纔想到這兒,蕭景辰便能與她想到了一處去。
眼前少女眸中滿是笑意,而那一句“知己”更像是驟然戳到了蕭景辰的心。
他無聲咳嗽,視線偏離幾分,一時竟不敢跟她對視,只是起身道:“既如此,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