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凰歌便在這情形下回頭看,見到來人,微微詫異,而後眉眼溫順的行禮:“叩見皇兄。”
她身後的唐無憂也隨着一同請安,只是餘光落在趙凰歌身上,無聲的嘖了一下。
這丫頭,演技倒是好的很。
皇帝應聲,卻只讓趙凰歌起身,目光仍舊鎖在先前開口的男子身上:“方纔的話,是誰教你的?”
他聲音裏滿是怒火,那人瑟瑟發抖,先前那麼點上了頭的不清醒,這會兒都嚇沒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懊悔與恐懼:“微臣,微臣一時糊塗,請皇上恕罪!”
不管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如今被皇帝撞上了,倒是真倒黴。
其他人紛紛噤聲,瞧熱鬧的跟事不關己的,現下都有了危機感。
唯有趙凰歌神情溫和,在這時候,還能勸皇帝:“皇兄息怒,他大抵是一時嘴快,說的又不是什麼要緊的話。再者,今日太后辦宴會,大局爲重,鬧得難看就不好了。”
她這話說的懂事兒,跪在地上那人臉都黑了。
大局爲重,這話越發襯的自己沒有大局觀了。
可惜這會兒他什麼都不敢說,只能一個勁兒的道歉,還不忘將火往趙凰歌身上引:“公主,方纔都是微臣喝多了酒,腦子不清醒,求您原諒微臣。”
趙凰歌也不看這人,只淡淡道:“這般要緊的場合,大人下次還是少喝爲妙。”
這人她認得,世家嫡子,生來傲氣,前年便入了官場,先前清算赫連家的時候,他還撈了不少好處——最重要的,他與慕容家有些瓜葛。
趙凰歌心中將這關係網捋的格外順當,這會兒臉色的笑便愈發的溫和起來。
可惜那話裏像是帶着刀子,讓那人再出了一身冷汗。
軟綿綿的布,裹着鋒利的刀,瞧着溫吞,可扎人卻是疼的很。
至少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既是不清醒,那就回家反省,什麼時候清醒了,什麼時候再出門。”
這話格外重,那人臉上血色褪盡,顯然沒想到不過一句話,就會引來這樣嚴重的後果。
若說方纔還有些做戲的成分,那麼現在,倒是盡數都成了後悔不迭的求饒:“皇上,微臣真的只是一時……”
他也不知怎麼就發展成這地步了,腦子真的跟進了水似的,突然就剋制不住脾氣,衝着趙凰歌陰陽怪氣。
誰知這情形就如此巧,正讓他撞到了皇帝的火氣上。
見這人還不走,皇帝不耐煩的一揮手,頓時便有御林軍上前,直接將人給帶了出去。
他臉上帶着怒氣,趙凰歌垂眸,一時倒有些慚愧,利用了皇兄。
然而這戲還得繼續演下去。
因此趙凰歌只是一頓,便又繼續道:“皇兄不必爲他大動肝火,這樣倒讓我心裏不安了。”
小姑娘眼中帶着自責,皇帝看着她,擰眉道:“原就不是你的錯,你不安什麼?膽敢編排你,就得接受後果。”
他這話毫不猶豫的護着趙凰歌,趙凰歌咬了咬脣,輕聲道:“今日宴會呢,就到此爲止吧。”
她滿是隱忍,倒是讓皇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他的目光落在那羣跪着的人身上,將那些面孔一一記了下來,方纔道:“走吧,快開宴了。”
得了皇帝這話,趙凰歌自然點頭應是。
皇帝要走,那些人卻無一人鬆了氣兒,反而越發有些膽戰心驚。
趙凰歌目光掠過唐無憂的時候,就見對方衝着自己意味深長的嘖了嘖嘴。
這小丫頭太可怕了,纔多大呀,演戲演的跟真的似的。
幸好,方纔她算計的不是自己。
可惜他一個眼神沒完,皇帝已然回頭看向他:“你在看什麼?”
他跟趙凰歌的眼神交匯,恰好被皇帝看到了。
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虞,唐無憂在心中嘆了一聲倒黴,面上還得收斂着,斟酌着道:“回皇上,微臣在提醒公主,讓她當心腳下。”
鵝卵石鋪就的路,着實不大平坦。
皇帝卻只是掃了他一眼,淡漠道:“你倒是貼心的很。”
這話一出,唐無憂連忙表忠心:“不,微臣是忠心,畢竟,我是她下屬,保護公主是職責所在。”
這是話說的冠冕堂皇,一雙眼睛卻是滴溜溜的來回打轉,趙凰歌離他近,清楚的瞧見這人眼中的不安好心,無聲的嗤笑。
皇帝也覺得不對勁兒。
他在二人身上猶疑了一陣,復又收回了目光,道:“走吧。”
皇帝走在前面,趙凰歌則是與他落後了幾步,跟在後面。
她腳步慢了些,睨了一眼唐無憂,輕聲鄙夷道:“你打什麼主意呢?”
若剛剛他不想引起皇帝注意,根本就不會刻意跟自己使眼色。
這人從今日來宴會的目光就不單純,趙凰歌不知他想做什麼,但也知道這人臉上恨不得寫了四個字:不安好心。
見狀,唐無憂越發笑的無辜:“公主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您的下屬麼?我這是保護您呀。”
這人連目光都帶着不懷好意,趙凰歌四下看了一圈,輕聲道:“是麼?本宮怎麼覺得,你這是生怕不夠亂呢?”
她的腳步放慢,身後的那些人也不敢跟上來,倒是給他們二人留出了一段距離。
知道其他人聽不到他們說話,唐無憂無聲的笑,眉眼裏滿是壞水兒:“這都是做下屬的,應該做的。”
他說着,見趙凰歌挑眉看自己,復又輕聲道:“畢竟,您爲的不就是要局面亂起來麼。”
不然的話,方纔她就不會帶着自己過去蹚渾水了。
還有她給自己的那個藥。
方纔那一瓶藥,除了讓這些人神志不清胡說話之外,還有一個,跟白慕尤所用的差不多。
白慕尤將藥下到王遂身上的緣由還沒查明白,但是趙凰歌拿了一個效用差不多的玩意兒給了他是想做什麼,卻清楚的很。
無非是渾水摸魚罷了。
事兒鬧得大了,水才能混。
聽得唐無憂這話,趙凰歌並沒說什麼,只睨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的確是別有所圖。
方纔王遂跟白慕尤離開的時候,趙凰歌派人跟了過去。
若是不出意外,這會兒白慕尤他們已經出事兒了。
自從趙凰歌聞到王遂身上用了藥,就沒打算將此事給遮掩過去。
膽敢在皇宮裏這麼做,他們是拿自己當傻子糊弄呢。
既然如此,那就誰都不用留情面了。
一個人中了藥或許可以遮掩,可是這一羣人卻不好遮掩了。
現下皇帝察覺不到異常,但只要白慕尤那邊的事兒一出,皇帝回過味兒來,就會將這筆賬算在白慕尤他們身上。
雖說這法子卑鄙了一些,但趙凰歌卻毫無負擔。
唐無憂見她這模樣,便隨着輕輕地笑。
這人總能做一些十分不留餘地,卻又讓他覺得好玩的事情。
譬如現在。
但他纔想開口,便見太后帶着人走了進來。
太后來的時候,正撞見被帶出去的世家公子。
那人瞧着便是犯了事兒,已然被押解着遠去了。
太后擰眉進了門,纔想問怎麼回事兒,就看到了皇帝和他身後不遠處的趙凰歌。
還有,那一羣臊眉耷眼的公子小姐們。
太后面色頓時便有些不虞。
她原還想問呢,可現下瞧着這陣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必然是趙凰歌作妖,除了她,其他人誰敢在這兒惹事兒?
太后將趙凰歌在心裏定了罪,可惜兒子還在呢,她便先只當不見,但趙凰歌跟她行禮的時候,到底是說了一句:“多大的人了,怎麼衣服還穿不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