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說來也奇怪,他從未見過趙凰歌,但總覺得這小姑娘面善,這不過初次相見,他就對她生不起惡意來。
見李生將東西收拾起來,蕭山又吩咐他:“傳信給你師孃,讓她暫且不要回家,他們若是喜歡上京,就在那多留一段時日。”
這話一出,李生頓時擰眉道:“可是,您不是說那個大理寺卿……知道您的身份了麼?”
在安陵郡的時候,因着給師孃的弟弟尋藥,師父的身份已經被察覺了,師孃他們待在上京,會安全麼?
聽得這話,蕭山卻是笑了笑,溫和道:“放心吧,他不會對你師孃如何的,即便真的有事兒,他也只會護着。”
蕭山一向識人很準,那個叫秦崢的大理寺卿,縱然惡名在外,人卻並非是奸惡之徒。
況且……
“這天底下,還有比朔方城更不安全的地方麼?”
當年他狼狽遁逃,二十餘年未曾再踏足過朔方城。
即便如此,偶爾的午夜夢迴裏,他也記得被鮮血覆蓋的往事。
若只有他自己,蕭山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如今不同了。
他有妻兒,有想保護的人。
聽得這話,李生心中一時有些酸楚,他下意識應聲,道:“我這就去給師孃傳信。”
他說到這兒,想了想,又輕聲安慰蕭山:“師父也別想太多,我瞧着那個長公主倒也不像是個壞人,興許此番會是轉機呢?”
李生向來不大會安慰人,如今這乾巴巴的安慰,倒不如不說。
蕭山卻是笑了起來。
他應聲,擺手道:“也許吧。”
說起來,他與這小姑娘,大概是真有些緣分的,不然對方怎麼只纏着他呢?
再者,就算是對方心懷不軌,他孤身一人也不怕。
西楚的上京離此萬里之遙,在那邊,又有大理寺卿護着,北越的爪子伸不到那兒去。
只要妻兒平安,哪怕趙凰歌真想對他做些什麼,蕭山也絲毫不懼。
見狀,李生頓時應聲,見蕭山明顯想要單獨待着,又行了禮,這才轉身出去了。
待得他去後,蕭山看向窗外,眸光深沉。
這些年,他未曾再來過一次。
二十年太久了,久到記憶都變得模糊,街角建築雖然大多相同,可他卻已然回憶不起來舊時的模樣。
分明是故園,卻如此陌生。
可別了這些年,他到底還是回來了,大概真的是命。
……
將蕭山接回來之後,趙凰歌終於了卻了一樁心事。
她原本是想讓蕭山將妻兒一同接回來的,可又怕蕭山警惕,到底是壓着沒說此事。
自然,此時的趙凰歌還不知道,幸好她沒有說。
否則,蕭山怕是直接將她列爲危險列表第一人。
心情甚好的長公主,第二日早早的便起牀梳妝打扮。
念着今日要去蕭山那裏練武接受考察,她特意穿了一套輕便的衣服方便習武,誰知她還沒打扮好,便見綿蕪先進了門。
聞言,趙凰歌打理頭髮的手微微一頓,從銅鏡裏看綿蕪,漫不經心的笑:“病了?找院判啊,本宮又不會看病。”
相較於看病,她會的那些東西,倒是能快速的送那老太婆見閻王。
自然,這話,顧忌着綿蕪的慈善心,趙凰歌半個字都沒說出來。
然而她的表情,已然昭示了她的潛臺詞。
綿蕪不贊成的看了看她,到底是輕聲道:“怕是與您有些緣故。”
這話一出,趙凰歌倒是隱約想起了些什麼,因問道:“她是怎麼病的?”
綿蕪走過來,壓低聲音將事情與她說了一遍。
昨日那一場宴會,趙凰歌走的早,不知道她走後,宴席上卻鬧了起來。
有幾個人世家公子喫錯了東西,上吐下瀉的,皇帝大發雷霆,不但懲治了御膳房的人及上菜傳菜的宮人,就連參加宴席的人,也都診脈確保無誤之後,纔將人給送了回去。
這一折騰,便直接到了傍晚才結束。
趙凰歌昨兒個回來之後就睡了,並不知道這事兒,更不知道,皇帝在這一切都結束之後,直接去了太后的宮裏。
他去了之後,將所有宮人都趕了出去,與太后在殿內不知說了些什麼。
但聽着那動靜,像是在吵架。
宮人在外面,倒是隱約聽到了“河陽”二字。
“皇上走後,太后便病了,夜裏院判就在那兒守着,今晨傳出的消息,說是急火入心,需的靜養。”
綿蕪說到這兒,又斟酌着道:“永安宮那邊一早傳話,說是讓您過去侍疾。除您之外,后妃們也需的過去輪流侍疾。”
這話一出,趙凰歌頓時瞭然。
昨日她走的時候,特意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場戲,趙顯垣又不是傻子,只要他查下去,必然能查出來,白慕尤給人下藥,本質原因是想要勾搭自己。
可惜白慕尤太慫包了些,非但沒有勾搭上她,反而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到頭來害了自己。
皇帝也的確如他所說,給了趙凰歌公道——在宮裏鬧那樣一出,又與太后吵了一架,這都是爲了給趙凰歌出氣的。
但是很顯然,即便是跟皇帝鬧了不愉快,太后也並不打算就此收手。
她大抵是一肚子火氣沒地兒可以發泄,索性便找到了始作俑者趙凰歌的頭上。
如今這名義上說的好聽,是侍疾,其實就是想借故發作到自己身上,還讓她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趙凰歌想明白這其中關節,看向綿蕪的時候,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十分誠懇的問她:“嬤嬤,本宮看起來,就這麼像軟柿子麼?”
不然的話,太后都在她這兒吃了這麼多的虧,怎麼還那麼天真的認爲,自己會任由她揉圓搓扁的?
聽得趙凰歌這帶着諷刺的話,綿蕪一時有些語塞。
她其實也不大明白,太后分明在公主手中從未討到好處,怎麼還不肯死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