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嘈雜的氣氛,室內則是安靜的落針可聞。
趙凰歌的聲音便在蕭景辰的耳邊轉了一圈,輕聲慢語的語氣,偏生那話中的意思,又帶着些繾綣的情愫似的,叫人不得不往多處想。
蕭景辰下意識看她,卻見小姑娘正睜着一雙眸子看自己,那眼眸看着無辜的很,像是山野間最乾淨的鹿,溼漉漉的,又惹人垂憐。
神佛一顆心,驟然便跳出了人間的律動。
他剋制着呼吸,試圖想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偏生趙凰歌還要笑着問他:“怎麼,國師不信我?”
這話說的,倒像是他是個負心漢。
蕭景辰不知怎麼想起來這個比喻,眼神微深,卻是先不由着自己,點頭道:“信,公主要如何,貧僧都可以。”
他不但答應了,且還先給了額外的好處,趙凰歌挑眉輕笑,道:“國師果然大度。”
說完這話,趙凰歌復又坐回了位置上,先前那些繾綣蕩然無存,留下的便只有坦蕩。
蕭景辰明知道,今日大抵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先前趙凰歌那一個眼神,卻又讓他覺得,興許,他沒有想多?
男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然而始作俑者卻半分都沒察覺。
她喫飽喝足,又與蕭景辰達成協議,今日雖說有一點波折,但還是讓她滿意的。
這會兒心滿意足的長公主便打算回去,卻不想蕭景辰也隨着起身道:“一起吧。”
趙凰歌見狀,也沒有拒絕,笑着應了之後,隨着蕭景辰一同出了這飯館兒。
……
他們回去的路程並不長,這裏是永韶城最繁華的街道,離着韶明王府也不過片刻的距離。
然而纔到了門口,蕭景辰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索性直接吩咐車伕在這裏停下,自己則是與趙凰歌道別:“晚些時候,貧僧再來尋你,現下有些事情要去做。”
他神情不似作僞,帶着些凝重,趙凰歌不知是什麼事情,下意識問道:“可要本宮幫忙麼?”
蕭景辰搖了搖頭,只道:“暫時不必。”
得了他這話,趙凰歌才應聲,目送着蕭景辰的身影越走越遠,自己則是吩咐下人們直接進去了。
馬車一路進了二門,停下之後,趙凰歌這才帶着錦心與桑枝,朝着秀苑走去。
才拐過假山,便聽的一側有人說話。
“妾身這兩日實在是太過勞累,方纔真的沒有看到姐姐,還請您恕罪。”
那聲音柔軟,語氣卻是格外的低聲下氣,而那話中的意思,也頗有些忍讓的感覺。
趙凰歌纔要走的步子,便硬生生的頓住了。
“換條路吧。”
聽得趙凰歌的話,錦心忙的應聲,然而她們還沒等走,便聽得另一道聲音響起:“你也不必躲我,我原也不會爲難你什麼——到底還是有情分在的。”
這聲音,頓時讓趙凰歌站在了原地。
是大小金氏。
她想了想,往一旁挪動了幾步,正好看的見那邊的情形。
趙凰歌對聲音一向聽得清楚,現下看過去,雖然距離遠,卻也一眼認出來,那二人果然是大小金氏。
昨日她去見韶明王妃的時候,小金氏就刻意避開了大金氏,壓根就沒有過去,不想這會兒,兩個人倒是狹路相逢了。
趙凰歌心中才想着,便聽得小金氏道:“妾身知道自己有錯,您不必拿這話刺我的心,都是身不由己,不求您體諒,也沒臉求您原諒。”
她話裏帶着顫聲,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妾身還有些事情,改日再與您賠罪吧。”
說完這話,小金氏就想走,一旁的丫鬟見狀,頓時便想攔下她,誰知卻被大金氏瞪了一眼,淡漠道:“路這麼寬,誰又擋着你了呢?走吧。”
她們二人的路各自一方,大金氏站在原地沒動,就看着那人的背影越走越遠。
待得人完全看不見了,那丫鬟頓時便忍不住,咬牙道:“這個狐媚子,只會拿話來擠兌您,自己什麼德行,當真不清楚麼?拿自己當什麼好東西呢!”
她這話說的實在是不中聽,這話纔出口,便見大金氏的臉色變了一變,偏了偏頭,給了她一個眼神。
她的眼神銳利,雖一個字沒說,可身邊的丫鬟,卻是頓時知道失言,又急急忙忙的低下了頭,先認了錯:“主子息怒,奴婢只是一時口快,請您恕罪!”
見狀,大金氏似是倦怠極了,只擺了擺手,道:“罷了,今日不與你計較。”
她說完這話,轉身便朝着院子的方向走了。
見大金氏離開,丫鬟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趙凰歌先前是想換一條路的,誰知道她的運氣實在是不大好,那會兒聽到她們說話站了一會兒,現在再想走,已然來不及了。
知道她得跟大金氏撞上,趙凰歌索性便不再走,帶着錦心她們直接朝着前面走去。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便與大金氏狹路相逢。
大金氏的臉色並不大好,瞧着面沉如水,內裏卻是波濤洶涌,見到趙凰歌是她沒想到的,當下便站在了原地。
但她也不過一瞬,便斂容行禮:“見過公主。”
大金氏雖然是韶明王的妾侍,可到底只是個妾,說句難聽的,妾通買賣,就連在王府也不例外,雖說給韶明王生了孩子,然而其他人或許會尊敬她幾分,可這點臉面,在趙凰歌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對於這些,大金氏心知肚明,故而行禮的時候,低眉順眼,絲毫不見先前的情緒。
趙凰歌點頭,與她寒暄,溫和道:“不必這般多禮,快起來吧。”
因大金氏是韶明王后院的人,所以趙凰歌只偏身,沒有受她的全禮。
大金氏對此瞧在眼中,道:“公主是才從外面回來麼?”
趙凰歌含笑應了:“是,永韶風光的確不錯。”
她說話溫和,倒也沒有架子,大金氏心中有些意外,面上則是笑道:“永韶不比上京,不過確實別有一番風味。五小姐爲人穩重,有她作陪,公主自然可以玩的很好。”
聞言,趙凰歌含笑應了,大金氏又與她寒暄了兩句,這才笑道:“公主想必已經累了,妾身便不打擾您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得了這話,趙凰歌點頭應了,道:“姨娘也快些回去吧。”
大金氏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是誰,笑着應聲,卻是躬身等在一側,直到趙凰歌走了之後,她這才直起了腰。
趙凰歌帶着人走的不快,但也不過一會兒,便消失在了視線裏。
直到人影再也尋不見,大金氏這才站直了身子,餘光瞧見身邊的丫鬟還面如土色,聲音復又緩和了下來:“今日便罷了,你自己回去反省便是。”
得了她這話,那丫鬟悄然的看了看大金氏的臉色,方纔微微的放下心來,又有些難受道:“主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大金氏看了看她,並沒有說話,只是徑自回房去了。
丫鬟見狀,咬了咬脣,又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
趙凰歌一路帶着人回了秀苑,錦心要伺候她換衣服,被趙凰歌擺手拒絕。
而後,她讓錦心先下去歇着,一面將桑枝叫進了門。
待得房門合上之後,趙凰歌當先問道:“先前辛夷說大小金氏的時候,是不是曾經提過大金氏的外家,她母親姓什麼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