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如果說這裏未曾住人,趙凰歌也是相信的。
趙凰歌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心裏卻是若有所思。
說起來,她曾經無數次的試圖去抓蕭景辰的把柄,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這人除了過分的乾淨之外,便再也找不出什麼可以剋制的點。
一個人總該有些弱點的,但這人竟然半分都沒有。
財色慾,他都沒有。
乾乾淨淨的就像是一張紙。
趙凰歌無聲的打量着他的背影,微微抿脣。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最後,險些傾覆了北越。
不,那是她魂魄消亡之前看到的。
誰知道,是不是險些。
興許,北越最後真的葬送在了他的手裏呢!
趙凰歌纔想到這裏,便見蕭景辰回過頭來:“公主,到了。”
那一瞬間,蕭景辰清晰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殺機與恨意。
一雙眸子內似乎藏了驚濤駭浪,也讓蕭景辰的聲音一頓。
可下一刻,趙凰歌便已經面色如常:“有勞國師。”
她進了殿內,將經書供奉在先賢牌位之前,又上了香,自始至終都儀態端莊。
就好像,方纔那一幕,不過是蕭景辰的錯覺。
可他卻知道。
他沒有看錯。
趙凰歌將經書供奉好之後,難得的神情溫和:“國師,本宮便先走了。”
這個時候,她又恢復了那個外人眼中的公主。
蕭景辰罕見的緘默了一瞬,直到趙凰歌出了門,方纔道:“公主慢行。”
趙凰歌無聲點頭,轉身的那一刻,眼中笑意盡數換成了殺機。
蕭景辰此人心思縝密,方纔她的目光,他一定看出了什麼。
可他再怎麼猜測,也不會想到,她是重生而來的厲鬼,只爲誅殺奸佞,還朝堂清明!
……
趙凰歌回來之後,綿蕪頓時笑着上前行禮:“公主回來了。”
她一面說,一面扶着趙凰歌進門,只是在聞到她身上的佛香味兒之後,卻是神情微微一頓。
趙凰歌神情敏銳,瞧見她面色不對,當先笑道:“上午去東皇宮抄經給老祖宗供奉上了,嬤嬤幫我拿一套衣服來,我身上都是味兒呢。”
見狀,綿蕪忙的應了,命人去預備水。
寢殿轉過去,裏面有一個小隔間,內中挖了一口湯池,雖然不是引下來的溫泉水,卻也是隨時預備着的。
趙凰歌褪了衣服去洗,一面隔着屏風問話:“上午可有人過來?”
方纔她瞧着綿蕪的表情,像是有話要說似的。
果不其然,她才問了這話,就聽得綿蕪回稟道:“上午四皇子來過,只是您不在,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這話一出,趙凰歌撩着水的動作卻是驟然一停。
趙杞年,他來做什麼?
她眉眼微沉,卻是頭一次覺得,自己方纔去東皇宮是去對了。
蕭景辰狼子野心,她待他只有純粹的惡意,可是趙杞年卻不同了。
他是皇兄現下唯一的兒子,還是她盡心盡力輔佐過的人,更是她將一腔真心都掏出來餵過的人。
如今再讓她看對方,愛不成、恨不成,唯有冷着遠着,等她想好怎麼辦再說。
趙凰歌半日不語,綿蕪卻是有些懂了,因輕聲道:“公主放心,老奴囑咐過四皇子,您這兩日身體不適,他不會再來打擾了。”
原先她還怕自己囑咐的不對,不過現在聽得趙凰歌這反應,卻是知道自己囑咐對了。
趙凰歌好一會兒纔回話,神情卻已然有些懨懨了:“嬤嬤做的好。”
她泡在池子裏,聲音裏原本就帶着被泡出來的軟,這會兒叫人聽着越發有些心疼。
不管如何,洗完澡之後,趙凰歌至少覺得心裏有一樣舒心的事情。
她這一身的佛香都被洗去了。
雖說被洗掉的,還有那松柏香,不過現下清清爽爽的模樣,也讓她舒暢不少。
昨夜裏,她就讓綿蕪將所有的薰香都給換掉了,如今偌大的殿內什麼味兒都沒了,也覺得少些什麼。
若是添了那松柏,倒也不錯。
綿蕪不知她這又是怎麼突發奇想,不過臉上始終柔軟的笑:“好,老奴待會就去做。”
她拿帕子替趙凰歌將頭髮上的水汽擦去,又抹了頭油,方纔替她重新在傷口上了藥。
傷口都已經癒合了,可在水裏一泡,又有些開裂的跡象。
綿蕪看的有些心疼,趙凰歌倒是不以爲意,只擺手笑道:“嬤嬤不必擔心,我留意着呢。”
她用的藥是上好的,昨兒就已經結痂了,不然她現下也不敢去泡澡。
見綿蕪神情裏有些不贊同,她便又笑着加了一句:“嬤嬤放心,下次不泡了。”
見狀,綿蕪卻是嘆氣,只道:“公主趴好,老奴給您上藥。”
上了藥,重新包紮好,那些傷口終於瞧着少了觸目驚心。
錦心在門外候着,這會兒見門綿蕪打開,頓時笑着問道:“時候不早了,可要現下傳膳?”
錦心不說,趙凰歌還不覺得。
這會兒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飢腸轆轆,點頭讓她去傳膳。
待得喫過之後,已然是下午了。
那藥勁兒讓人犯困,秋日的日光又和煦,趙凰歌索性褪了鞋襪回去補覺了。
不過她也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便被宮人的聲音吵醒。
“何事?”
還未睡醒的趙凰歌,聲音裏都多着綿軟的沙啞。
錦心隔着屏風在外面回稟:“公主,晉妃娘娘來了。”
聽得宮人回稟,趙凰歌倒是有些詫異,睏意也散了幾分。
這位晉妃娘娘,乃是御史大夫的嫡女。
因生了一個女兒,所以被晉升爲了妃位,這些年一向安分守己,尋常時候能不出宮門便不出,怎麼今日反倒是來自己這裏了?
倒也不是說她來的不好,事實上,前世裏的時候,趙凰歌后來與她關係相處的不錯,可是在這個時候,很明顯二人的關係還沒有那般親近呢。
而且,今晨去太后那裏請安的時候,趙凰歌並沒有見到晉妃。
按說今日是初十,那些貴人以上的基本都要過去,不在場的除卻晉妃外,便只有蘭貴人。
可慕容緋不去,是因爲被禁足不能出門。
況且,她要偷偷養胎,現下肚子藏不住,巴不得用這一個藉口直接到中秋呢,哪兒會在這時候冒頭?
晉妃就不同了,她是藉由生病的藉口不去。
可現在,這位才說了生病,連太后的永安宮都沒有去的晉妃娘娘,才過了午後,就過來了自己的棲梧宮。
趙凰歌垂眸思索了一瞬,又打了個哈欠,便傳喚了錦心進門:“過來伺候我更衣,綿蕪嬤嬤,你去將人請到正殿吧。”
得了她這話,綿蕪應聲去了,錦心則是快步走了進來。
待得收拾好之後,趙凰歌便去了正殿見了晉妃。
她正坐在位置上喝茶,見到趙凰歌進來,便也站起了身。
晉妃年約三十,生的鵝蛋臉,膚白細膩,眉眼有些清冷,不過見到趙凰歌的時候,倒是先生了三分笑。
“公主。”
綿蕪正在旁邊候着,見狀也過來給趙凰歌行禮。
趙凰歌笑着擺手讓她起身,一面給晉妃請安:“晉妃娘娘。”
在晉妃面前,她倒是不拿架子了。
畢竟,她的跋扈也是分人的。
趙凰歌與她見了禮,晉妃則是客客氣氣的扶了她一把。
“知道你昨兒個就回宮了,只是當時本宮燒的下不來牀,所以沒過來看你。公主如今可大好了?”
晉妃當先解釋了自己來的緣由,說話間又是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趙凰歌打量着她的神情,才發現她沒有說謊。
她是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