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轉身去了,趙凰歌卻是攔了他一下,叮囑道:“按着五行去擺。”
前世裏她曾經研究過,慕容忠此人極爲相信中原的奇門遁甲,家中的東西擺放也都是按着那種法子來的。
只不過麼,奇門遁甲保不住他的命,也蓋不住他的野心。
現下她既然要做這栽贓嫁禍的事兒,自然要做戲做全套。
辛夷雖不知是爲什麼,可執行力卻是極強的。
得了趙凰歌的話,當下便應聲,按着她的意思開始佈置。
直到將一切都辦妥當後,趙凰歌這才長出一口氣。
她留下月衛的幾人把手,沉聲囑咐道:“今夜你們務必盯緊了這裏,不可叫內外有半點聯繫。若是出了半點差錯,本宮唯你們是問。”
聽得趙凰歌的吩咐,衆人都齊聲答應。
趙凰歌又回望了一眼這個院子,直到再無遺漏,心裏方纔踏實了幾分。
只要過了今夜,明日一早,呂纖容去敲擊了登聞鼓,按着那一封信便可順藤摸瓜的找到這兒來。
屆時,再有她埋下來的這一箱證據,慕容忠休想再抵賴半分!
她叮囑了下屬們之後,才帶着辛夷離開了。
待得出了門,辛夷卻是有些擔心的問道:“主子,真的不要屬下再派人增援麼?”
這裏就留了四個人,辛夷有些擔心,萬一半夜來人了,再出點差錯怎麼好?
聞言,趙凰歌卻是搖了搖頭,輕笑道:“放心,這四個人足夠了。”
她說到這兒,又解釋道:“這裏是慕容忠一處私宅,置辦下來只因他的貪慾,還不曾用過呢。”
事實上,這裏會在明年的時候纔開始被慕容忠用,緣由就是,這裏距離皇城司的領頭近。
現下這兒還是一個不爲外人知的空宅,就連侍從們也都是不中用的人。
而趙凰歌,要的便是不爲外人知。
這樣皇帝追查之下,纔會覺得,這就是事實,也才能叫慕容忠無可辯駁!
聽得趙凰歌的話,辛夷略一想便明白了,恭聲道:“屬下明白了。”
他說到這兒,復又輕聲問道:“公主,您可要現在回宮麼?”
他們在這裏耽誤的時間不短,如今已經臨近正午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不想,趙凰歌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忘了還有一件事沒做呢?”
這話一出,倒是提醒了辛夷。
只是……
“您當真打算過去看看,那可不吉利。”
到底是死過人的,趙凰歌年歲還小,萬一被嚇到呢。
趙凰歌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本宮還怕不吉利?我可是最大的祥瑞呢。”
她出生那年,先帝說她是有凰來朝,還曾經大赦天下呢。
只是這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帶着幾分自戀的感覺。
因此辛夷只是滿頭黑線的看着她,當先妥協了:“那,公主請吧,屬下給您帶路。”
反正他說不過趙凰歌,與其聽主子的歪理,還不如直接服從呢。
見狀,趙凰歌輕笑幾聲,旋即跟上了辛夷的步伐。
……
宋家離此不遠,不過走了一刻鐘就到了。
秋日的天,天朗氣清,日光照耀地面,也讓入目之處清清楚楚。
包括那一處宅院。
被燒的焦黑,已然成了斷壁殘垣。
燒糊的味道早已散去,周遭一切都恢復如常,若不是那已然變成焦土的宅院還在,幾乎難以想象,這裏幾天前曾發生過那樣慘絕人寰的事情。
趙凰歌的腳步,驟然便定住了。
那一瞬間,她沒來由的想起了棲梧宮被自己點燃的一幕。
前世裏,她是自己殺了自己。
趙杞年意圖殺她很久了,她那時也知自己中毒至深無可扭轉,索性便用最後的功夫,誅殺了奸臣。
她是長公主趙凰歌,便是死,也不能由旁人來。
所以她將下屬們都安頓好之後,自己親手拿桐油潑滿了棲梧宮。
一把火下去,天地間乾乾淨淨。
人間再無趙凰歌。
“主子……公主?”
見趙凰歌久久不語,辛夷試探性的叫了她幾句,也將趙凰歌的神智給拽了回來。
她驟然回頭,聲音裏還帶着幾分沙啞:“怎麼了?”
不知怎的,分明她的表情是格外鎮定的,可辛夷就是覺得,趙凰歌如今的模樣,像是帶着無盡的悲傷。
他這個想法只一瞬,下一刻便聽得趙凰歌道:“這裏也太慘了些。”
她的聲音裏滿是鎮定,帶着若有似無的嘆息,也讓辛夷瞬間明瞭。
原來,還是被這裏的情形嚇到了。
辛夷明白了緣由,卻不能戳穿自家主子,因此輕聲附和道:“是啊,屬下之前過來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
他說着,又指了指一側斷裂到他的牆面道:“屬下帶您過去吧,只要委屈您一下。”
聞言,趙凰歌擺了擺手,見四下無人,方纔隨着辛夷一同潛入了宋家之中。
如他所言,宋家現下一把火被燒了個乾乾淨淨,可從這些殘存的痕跡裏面,卻也能看出家中的清貧來。
不大的正房,狹小的院落,只剩下了框架的門板,還有那廚房裏面殘留的豁口瓷器。
件件都昭示着家主的貧窮與拮据。
趙凰歌無聲的嘆了口氣,在這裏面看了一圈,神情也有些沉鬱:“你是在哪裏發現的馬蹄鐵?”
聽得她詢問,辛夷走到一處地磚前,輕輕地將之打開,道:“就是這裏。”
那是一處小小的凹槽,十分的不起眼,所以才被搜尋的官差和其他人一同忽略了。
“宋輝死後,至少有三撥人來過。一個是殺他親人的,一個是五城兵馬司,再有一個便是刑部。”
這到底是一樁兇殺案,五城兵馬司來走過過場,且還按着程序將這一老一小給安葬了。
前兩日慕容忠翻案,一口咬定宋輝賄賂不成栽贓嫁禍,五城兵馬司與刑部爲了走過場,再次帶人來過一次。
刑部不願意被發現有什麼,那畢竟與他們不太好,只是看這家裏腳印的凌亂程度,也知道必然是翻檢過一番的。
只是,翻檢的不多罷了。
趙凰歌瞭然,眉心也隨着蹙了起來:“本宮知道了。”
這裏果然如辛夷所說,除了那塊馬蹄鐵之外,一無所獲。
眼見得她朝外走,辛夷忙的跟上,不想她才擡起腳,卻又驟然頓住了腳步:“等等。”
辛夷頓時停了下來,下一刻,就見趙凰歌給他做了個手勢,隨着避讓到了一側的牆後面。
隔壁有動靜,卻不是正常人回去的動靜,倒像是……樑上君子。
因着這一堵牆都被燒的塌了不少,所以從趙凰歌的角度,剛好可以清晰的看到,隔壁院子裏出現了一個老頭兒。
那老頭兒瞧着年歲五十開外,生的矮小而胖,一雙眼睛賊兮兮的亂轉,不知在院子的門上摩挲着什麼。
可讓趙凰歌留意的,卻是他的鞋子。
那是一雙軍靴。
趙凰歌神情微冷,見那老頭兒摸進了隔壁的房中,輕聲道:“辛夷,咱們過去。”
青天白日敢這麼大膽的摸進來偷東西的,必然是這附近的人,且對此十分相熟。
否則的話,他沒這個膽子。
最主要的是,那一雙軍靴的形制,她瞧着有些眼熟。
像是……南大營的。
一個退下來的兵,光天化日去偷東西,且又對此相熟,趙凰歌覺得,興許這人的嘴裏可以知道一些什麼。
辛夷得了她的話,頓時便翻過了牆,卻正與拿了一個包裹的老頭兒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