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聞着海風吹來的狂躁氣息,阮希突然覺得海洋變得陌生。
他印象中的海不再是清澈的,而變成了一種深不見底的黑藍色,裏面藏了很多看不清的內容。
巨浪逆風而下,岩石坦潰,海藻的黴腥味鑽入鼻腔。浪頭鑄成拱牆,摔到地面上,再一個接一個地咆哮而來,變成浪脊,把小道邊一些不結實的土層打碎了。
在天黑之前,他們平安抵達了Jewel城門口。
第幾個城市了?
阮希在心底默默地數。
啊,這是陸地自南向北的第九座城市了。
他這麼想着,長嘆一口氣,彎下腰去捏自己痠痛的小腿。
真丟人……
和陸徵河他們幾個練家子一路上跑了這麼多地方,打了那麼多次架,甚至差點兒把小命都玩兒沒了,結果體力根本就沒多少長進,一運動起來還是哪哪兒都疼。他這種被呵護起來的溫室花朵,根本和他們那些天天折騰的沒得比。
不行,要越挫越勇。
想了想厲深口中的“時空鏡”寶石,阮希有了點想法的小苗苗……
萬一呢?
他振奮起來,深呼吸一口氣,擡頭望向Jewel城裝潢浮誇而奢華的城門,有了點兒儘快穿城的動力。想着,他回頭看了一眼永恆之海,漆黑一片,根本望不着底,希望又有點兒破滅。
“時空鏡”會不會只是傳說?
就算真的那麼幸運,被自己拿到手了,我想看的過去又是什麼?阮希這麼問自己。
算了,還是先把重心放在逃命上。文愷說了,下次地面裂變在天黑就要來,在此之前什麼都不要多想,用最快的辦法穿城去到下一個地方就行。想着,他的腳步再次加快。
陸徵河看阮希一頭熱地往前衝,跟在後面喊他:“你慢點,跑那麼快乾什麼?”
阮希回頭,很誠實:“我怕死。”
“你等一等我,”陸徵河身體稍稍前傾,伸出手臂,一下握住了阮希擺臂在身後的手腕,“不然又像上次一樣弄丟了找不着。”
阮希任由他牽着手腕,反手用手指把他的手勾住,指腹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裏摩挲,意味不言而喻。
被“挑.逗”過後,陸徵河剛想說什麼,只見阮希側過臉來,雙眼彎彎,掛着笑,一把拽住自己的手,反客爲主,炫耀活力似的,帶着人又加速往前衝。
·
即將日落西沉,人羣的氣氛緊張起來。
他們一行人是因爲已知災難的即將來臨,而其他人卻是因爲Jewel城的骯髒和血腥。
從踏進城市大門的那一刻起,整座城市用來鋪地的都不再是地磚,而是一塊塊直接從地底挖起的寶石,各種各式,遠遠望去就是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彩磚”。
文愷說,寶石中的次品全部被磨平打樣鋪地,其他品相好的,基本都已經通過各種高價販賣流通去往了別的城邦。
Jewel城和它聽起來華麗的名字不一樣,這是個崇尚武力的地方,一切問題都由武力去解決。
等進了城後,阮希才發現自己進城前站在丘陵上看到的建築物根本就不是什麼給人居住的地方,基本全部都是橢圓形建築。
文愷介紹說,那是競技場,經常有名貴的寶石出礦了,會被送到這裏來出價,然後從陸地各地慕名而來的有錢人競相拍賣,如果競得者的價格不服衆,其他競拍者可以派出這邊的武者去搶奪。
點點頭,文愷難得同意厲深的看法,說:“確實很坑,所以現在改了規矩。改成先讓寶石所有者直接出價,然後競拍者派人比武,去贏買賣權。”
厲深問:“那不還是要打架?”
文愷解釋道:“所以這幾年,Jewel城拍賣場出了不少人命。但你知道嗎?也有很多人專門來看打架的。只有這裏的比武競技是自由的。”
“自由?可以把人毆打致死?”
“當然。”
“這麼暴力……”
他這麼一念叨,惹來文愷的白眼。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暴力?
“看來這城裏還有本地居民。”
文愷環視一圈緊閉門窗的各家各戶,心說這城的人還聰明一點兒,知道早跑早好,現在每條街巷只有極少的窗戶還透着點點星火,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選擇留下。
一路上看過來,文愷發現在災難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離開自己的家鄉。有些人可能一輩子的家業都在房子裏了,寧願死了也不願意捨棄那麼一點。想到這裏,他突然有點兒慶幸自己的四海漂泊,從入伍開始就再沒有“家”這個概念,活着並且身體健康就是最大的財富了。
阮希跟着他們跑,時不時停下來休息。
街上的各個餐飲店基本都已經關門大吉,有的餐廳捲簾門垂着沒有拉到底,但是裏面的燈光已經暗下來,不像是還有人煙的樣子。這裏和Holy城不同,很明顯已經不能生活了。
“聽說Jewel城的湯鍋還不錯,很暖身子,”陸徵河語氣很欠揍,“不能拎你去喫還挺可惜。”
“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和我喫飯……”阮希嘴角一抽,又氣又想笑,往他背上使勁拍了一巴掌,“快走!”
陸徵河被拍蒙了:“你溫柔點兒啊。”
除了負責照顧宋書綿的顧子榮之外,大家都揹着食物和槍/支彈藥,雖然不太重,但也跨了一整個歸順城鎮區(Incubus城),體力有所損耗,步伐也逐漸慢了下來。
阮希喘着氣。
他擡頭,看見前方有一棟極爲壯觀的建築物,由四層環形券廊組成。根據外觀上能窺見的筒形拱上來看,阮希判斷這就是文愷口中所說的“寶石競技場”。
而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建築物的各個壁柱向外,壁柱上環繞着柱式裝飾,應該是一條條蛇形雕塑盤繞上方,而壁柱上還掛着長明不滅的油燈。
整個環境似乎漸漸安靜,只聽得見城外永恆之海傳來細微的響動。
文愷看他一直在仰頭看壁柱上的柱式裝飾,便給他解釋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蛇應該是尖吻蝮,是Jewel城做搞圖騰崇拜的象徵。”
阮希腦洞大開:“爲什麼?因爲J的形狀像蛇嗎?”
文愷:“你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