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晝短夜長。
他們整個白天都在奔波趕路、停頓休整,現在再看天色,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落日離地平線越來越近,上一城的滿天飛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成團狀散佈的火燒雲。
夕陽餘暉下,陸徵河和博洋兩個身形壯實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寬肩長腿,腰間武.裝帶將腰身勾勒出好看的線條,腳上軍靴倒映燦燦金光。明明只是去談個話,卻走出一種一去不回的氣勢。
阮希忽然就覺得,戰爭是不應該存在的。
這樣的人,應該在原野、在雪地中騎馬喝酒,應該是快快樂樂的,自由瀟灑的,而不是隻存在於征服與被征服之中。
臨走時,陸徵河還把阮希一把拽到懷裏,說能不能給我理一下領口,像我即將要上戰場那樣。
阮希無語,說你自己不會理嗎!
陸徵河很認真地回答,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有人陪着了。
阮希只有妥協,乖乖給他把褶皺的作訓服領口撫平,再攏了攏,還說,萬一晚上風沙大……
陸徵河說,我給你擋。
這句話雖然聽得阮希心窩子熱,但他嘴上還是犟,說我自己可以!
現在,陸徵河時不時地回頭,目光朝阮希這邊望,又看看文愷,他一停下,身後的博洋也停下。他凝視了阮希好一會兒,再轉過身去繼續走。
“少主已經看不上我了……”
文愷摸摸鼻子,連連嘆氣,“把你交給我都讓他這麼擔心!”
“厲深找他什麼事?”阮希還是想知道。
“我沒問厲深,”文愷說得坦然,當真是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應該是他們空降隊的事吧。”
“好吧。”觸及到了阮希不瞭解的領域,他也就沒多問了,也沒起疑心。
文愷說,陸徵河讓他帶着阮希在駐紮地到處轉轉,開車去,別跑太遠。於是文愷叫手底下的戰士開了輛升高底盤的越野車過來。
出發之後,天色還沒暗下來,落日遲遲不肯告別。
四處籠罩着薄霧,岩石裸露在外,汽車輪胎碾過砂石,捲起飛揚的塵土。
看見這樣壯麗寬敞的天空,阮希回想起剛纔看到的博洋。
掀開帳篷門簾時,自己和博洋的那個距離實在是太近,第一眼,阮希的目光就落在了博洋的臉上,最後鎖定博洋的眼睛……
阮希倒沒有去注意這個人長得好看不好看,也沒覺得似曾相識,只是看見對方抓人眼球的眼眸,像在暗處悄然散發着微弱的光。
“當然,我們北部聯盟中不少偵察兵都來自Dawn。”
“比如他喜歡的那個Alpha。”
“你還記得文愷喜歡的那個Alpha嗎?”
“我說過了,他的夜視能力非常好。”
哇。
阮希突然就想到了這一路來厲深說的那些話。
因爲博洋看起來不太愛說話,於是阮希又聯想到厲深說的“石頭事件”,感覺什麼特徵都聯繫上了。
難得八卦一下,阮希還有點不好意思,但上次和文愷敞開心扉地談過心之後,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近了很多。
阮希擡起胳膊,好哥們兒似的搭在文愷肩上,想了想怎麼開口,低聲道:“文愷,剛剛那個博洋……”
他非常乾脆地回答道:“就是他。”
阮希被一口八卦噎到了喉嚨,“那……”
文愷很喜歡和阮希這種什麼話都寫在臉上的人,不用費盡心思去猜,直截了當道:“因爲Alpha一般都喜歡Omega。”
阮希說:“一般,不代表肯定。”
“對我和博洋來講,在軍.隊各司其職比戀愛更重要……”文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故事被尾音拉得很長,“我們的任務是護送你和少主去雪山之巔。”
阮希沉默幾秒,回答:“你也得去。”
“當然,”文愷笑了,“我也想活下來。”
和風吹送,平原如靜止的湖面撲入視野。
阮希從車內伸出頭往外看,眼神裏滿是憧憬。他在想,如果日子能像現在一樣風平浪靜就好了。
“我聽說你們有塔臺,那飛機呢?”阮希好奇地四處亂看,畢竟南方沒有完整的軍.事組織,也沒有這些先進的裝備。
眼前的整片廣闊平原之上,只停着許多輪式軍.用裝.甲車,還有一些簡易帳篷。目測大概裝備半個營,總人數不超過三百人。
文愷指了指往北的方向,說:“機場、塔臺都在雪山那邊。”
阮希說:“也對,這邊的沼澤不方便起降。”
“是的。”
文愷點頭,一邊開車,一邊說,“以前的Quaggy城是一片湖泊,在北方連年不斷的異常大暴雨之後,水流把北邊山上的泥沙帶到了這裏。泥沙在湖泊沉澱成泥灘,水生植物開始繁殖,日積月累的,就形成了一片片沼澤。在春夏季節,沼澤地容易起霧,不方便訓練,我們就退回到Zenith城去守城,等天氣轉涼,再帶着軍.隊過來。”
“意思是,每年你們都要在北方最遠的兩個城市之間奔波?”
“對,不過我們一般把這種’遷徙’過程叫做’拉練’。近兩年都是少主親自來操心這些事情。也就是這些事情,讓我們感覺權力慢慢地到了少主手上。”
“權力……”阮希重複了一遍文愷說的關鍵詞,皺眉道:“軍.隊本來是在誰手裏?”
“一開始是少主的父親,不過我們都叫他’衛先生’。”
文愷的記憶裏,這個男人的面容已經模糊了,“他常年都在背後指揮、出資,也不太露面。後來,他把一些權力交給了衛弘,也就是少主的哥哥。”
“我知道,我見過。”
阮希說着,想起火城那個火光滔天的夜晚,鼻尖彷彿又漂浮起樹木被燒焦的氣味。
“四年前,衛弘在和厲深他們的一次空降跳傘訓練中摔斷了腿,”文愷放慢語速,“於是,衛先生把權力又給到了少主手中。但是衛弘手裏也還有一些沒有完全收回來的麻煩。”
阮希回憶起衛弘聲嘶力竭的模樣,問道:“衛弘現在在哪裏?你們有消息嗎?”
“他乘坐的直升飛機在Leg-pull城墜毀,但他僥倖逃生。他殘餘的部下也不多了,帶着他走了一段路。他們沒怎麼休息,進度比我們快,再然後,衛先生從Zenith城派遣了新的飛機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