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有分寸。”
江寒舟知道,林逸清曾經與蘇晉北有過一段短暫的“合作”,就以那件事爲突破點吧。
他又仔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不聲不響地連夜出城,直奔邊關。
翌日,顧晏就收到林逸清帶來的消息——
趙沉香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多次刺殺,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之中。
而護送她的銀面死士死的死,傷的傷,與尚在金陵時相比,早已不足爲懼。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逸清又恢復了之前的吊兒郎當,搖着八卦扇散着步,時不時還跟院裏丫鬟討論下金陵時興的胭脂水粉,玩得不亦樂乎。
半夏手裏拿着披風,剛跨過門檻,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循着聲音看過去,那秀氣的柳眉微微擰起,她走到顧晏身邊,低聲道:“小姐,這兩人也太隨意了些。可需要奴婢去提醒提醒?”
顧晏往林逸清的方向看了看,不動聲色道:“暫時不用。眼下在金陵,沒那麼多規矩,也沒必要拘着大家。”
半夏哦了一聲,似懂非懂道:“小姐是說,等到了京城,就要立規矩了嗎?”
對此,顧晏不置可否。
在她看來,半夏實在是多慮了。
這些丫鬟,都是從楚王府那樣規矩森嚴的官邸裏出來的,不論是人品還是規矩,都不會差到哪裏去。相反,她們極有眼力,懂得何時該放鬆,何時該警惕。
這一切,都歸功於楚王府的管家。
前世,她有幸見識到此人的馭下手段,對能擁有如此屬下的楚王更是欽佩不已。
本以爲,重來一輩子,這寡婦是當定了,大不了就把上輩子的路重走一遍。
卻沒想到,她也能擁有這時來運轉的一切。
半夏卻以爲她不方便出手,是因爲顧及着楚王的面子,小臉兒頓時皺起來。
只聽她憂心忡忡道:“小姐,請恕奴婢多嘴。雖然王爺對您一片真心,但正如何姑娘所說的,咱們也要有自力更生的意識,爭做這個時代的獨立女性。”
“眼下當着您的面兒,這些丫鬟都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與林神醫打鬧,將來的事兒,誰又說得準呢?知道的人會說您對下人寬容,不知道的還會看輕您呢!”
“再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要去京城了。奴婢聽說,那京城裏的人可都是喫人不吐骨頭的。必要時候,您還是要樹立起自己的威信來呀!”
自從半夏感染了疫病後,顧晏感覺耳朵都清靜了不少。
如今再次聽到這掏心挖肺的話語,她也頗爲感慨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既然是從王府出來的人,規矩自然是不會差的。而且,就算是立威,也不需要現在就立。等到了京城,再說這件事也不遲。”
半夏當即跺腳,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小姐!您不覺得,您對楚王有種莫名的信任?”
“有嗎?”顧晏眨了眨眼,與她的憂心忡忡相比,更顯無辜,“如果真的是這樣,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已經說得口乾舌燥的半夏:“……”
敢情說了那麼多,自家小姐只聽進了與楚王有關的問題?
顧晏早已是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直到此刻,半夏才發覺自己被耍了,氣得原地跳腳,“小姐!奴婢好心好意爲您着想,結果您倒好,直接笑話奴婢!奴婢還是去醫館幫林神醫好了,也省得擾了您的清靜。”
她作勢要走,被顧晏拉住,一回頭,雙眼瞪得圓圓的,彷彿即將發怒的小獸。
顧晏輕柔地拍拍她的手背,輕聲細語道:“你我一同長大,我又豈會不知你的擔憂?只是,王爺不是世間普通的男子,不能以尋常標準來看待、甚至是衡量。”
“他對我好還是不好,我心裏都有數兒的。不過,剛纔那些話,可不能在外面說,省得讓人看了笑話。”
半夏自然不是真要生她的氣,見她心中有決斷,倒也沒有揪着不放。
這時,林逸清也與小丫頭說完了話,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顧二小姐,最近感覺如何?身體恢復得還不錯吧?”
顧晏:“林神醫出手,自然沒有什麼大礙的。”
林逸清一怔,用扇子拍了拍掌心,有些不好意思道:“顧二小姐謬讚了。醫者本分,醫者本分而已……”
儘管嘴上這麼說,他還是盡職盡責地給顧晏把脈。
等確定她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他便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展開一看,上面寫了好幾個日子,“顧二小姐,江大爺臨走前,特意讓人去選了幾個好日子,囑咐我來問你的意見。你覺得,哪個時間大婚會好些?”
顧晏臉色羞赧道:“他怎麼讓你來問……”
“有什麼問題嗎?”林逸清跟個愣頭青似的,不解道,“你可是覺得哪裏不妥?”
這林逸清,平常看着挺機靈的,怎麼關鍵時刻卻這麼傻呢?
顧晏沒法說出心中的彆扭,看了看那幾個日子,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十一月初一”這幾個字上。
“十一月初一嗎?”林逸清注意到她的神色,若有所思道,“雖然這個日子臨近年關,但也是個極好的日子……”
顧晏搖頭,卻指向“十月初十”,擲地有聲道:“就這個日子好了。”
前世,她就是在十一月初一嫁入楚王府的。
再來一次,她卻不想選擇跟前世一樣的日子。
不然,總有種同年同月同日赴生死的感覺。
“可是,那不就是下個月了嗎?會不會有點趕?”半夏一臉糾結。
林逸清卻很滿意,彷彿擔心她會反悔般,收回了那張紙,對半夏道:“半夏丫頭,這你就不懂了吧?顧二小姐特意選在下個月,足可說明她對這樁親事很滿意,想要嫁人的心很急切啊……”
羞了個無地自容的顧晏:“……”
半夏瞥了眼那張通紅的臉,脆生生道:“林神醫,小姐待嫁的心思急不急切,奴婢不知道;但你若是再說下去,奴婢覺得您可能要爬着離開了……”
沒看到自家小姐的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了嗎?
他是怎麼敢當面打趣小姐的?
林逸清聞言,果真沒敢再說什麼,揣着那張寶貴的紙,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