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舟忍不住挑眉,“怎麼說”
顧晏努力爲自己辯解,“您也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
“昨晚能躲過蒙麪人攻擊的人,不是你”
顧晏一怔,咬牙,“那只是情急之下的自我防衛”
“自我防衛還能殺了個人”
顧晏訕訕地笑,“只是,順手、順手而已”
“順手殺,也是殺。”江寒舟一錘定音。
“那是他死有餘辜。”顧晏轉眼底氣又很足,“我知道江大人執掌大理寺,熟知朝廷刑罰和律法。可您不能不分青紅皁白地定我的罪啊”
半夏從頭到尾聽下來,嚇了個半死。
這兩位主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青天白日,居然還當街議論起“殺人”這種事兒
眼看兩人快要爭執起來,她連忙扯了下顧晏的衣袖,提醒道:“公子,您忘了,咱們是來給小狗狗治傷的呀”
顧晏正在氣頭上,一把將她往藥鋪裏推去,“你先進去。”
半夏跺了跺腳,欲哭無淚,重點難道不是她們一起進去嗎
顧晏無暇理會別的,只是固執地想要把事情說清楚,“大人,你相信我”
江寒舟故作爲難的樣子,“我相信你,但別人就不一定了”
“那、那怎麼辦”
顧晏沒接觸過本朝的律法,一下子就被江寒舟唬住了,正絞盡腦汁要爲自己辯解。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柳葉眉時而舒展時而皺起,似是極爲苦惱。
哪怕那張絕色容顏被遮掩住,依舊不失明媚與生動。
江寒舟眸光微閃,卻道:“所以,這陣子先不要出門了”
“哦。”顧晏下意識就應道,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苦心辯解,居然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
林逸清忍不住感慨,“真是個傻子啊”
話音落地,他頓覺後背一涼,卻見某人正涼颼颼地盯着自己,頓時不敢再說話。
送走了江寒舟,顧晏轉頭就要找林逸清,誰想,他早已逃進了藥鋪裏,只留給她一個狼狽的背影。
半夏抱着小狗湊上來,“小姐”
“走吧,給小狗治傷。”顧晏低低哼了一聲,目不斜視地往藥鋪裏走去。
藥鋪裏排着長長的隊伍,拿藥的人很多,有穿着華麗的,也有衣着普通的老百姓。
櫃檯旁另設有一張桌子,一名坐堂大夫正在給小孩子看病,而避她如蛇蠍的林逸清也站在旁邊看着,時不時還指點幾句。
顧晏抿了抿脣,抱起小狗走過去。
誰想到,林逸清像是早就嗅到她的氣息,背過身,瞅準時機就要溜向後堂。
顧晏堵住了他的路,把小狗往前一送,“林神醫,這隻小狗受傷了,你給它看看”
林逸清別過臉,指向坐堂大夫,“你找他。”
說完又要跑。
顧晏腳步一挪,往他跟前一站,不依不饒道:“大夫正忙着,不如你來看看”
“我也很忙”
忙着躲她。
他真的好想哭一哭,這個顧二小姐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豈料,顧晏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後衣領,趁沒人注意前,直接把人拎到了後堂。
半夏蹬蹬蹬地跟在後面,暗自着急
小姐,你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這隨手就拎起一個男人的力氣是怎麼來的
門簾一遮,隔絕了外頭的視線。
顧晏隨手把林逸清按到凳子上,坐在他的對面,把手裏的小狗遞過去,“看看”
林逸清苦哈哈的,他感覺自己像是蹦躂的猴子,怎麼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一股冷意從腳底慢慢竄上來,他猛地抱過小狗,又挪動凳子,背對着她,坐在了最遠的角落裏,心裏不停地唱着上墳曲。
見他不再試圖逃走,顧晏也鬆了口氣,“林神醫,這隻小狗傷得不重吧”
“不、不重”
“骨架”小姐如此有愛心,林逸清表示很慌。
顧晏:“林神醫,沒想到你醫術那麼好,不僅是人,連動物都能醫治。”
“過獎、過獎”
嗚嗚嗚,“骨架”小姐突然表揚他,他感覺更慌了。
顧晏本想緩和下氣氛,只是沒想到,越說下去氣氛越不對,她只能無奈嘆氣,“林神醫,你是不是很怕我”
怕,簡直是怕死了
林逸清腳底冒寒氣,明明是自己的地盤,卻因爲有了顧晏的存在而如坐鍼氈。
他擡起手,偷偷擦掉額角沁出的冷汗,敷衍地回答她,“顧二小姐說笑了”
脊背卻違心地僵直起來。
顧晏涼涼一瞥,卻道:“林神醫,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嗯”
林逸清嚇得手一抖,直接把小狗丟到了地上。
“汪”
小狗低叫了一聲,他正要彎腰抱起,卻已被另一雙纖細素白的手接了過去。
他後頸一涼,抱住屁股下的板凳,往左滑了好長一段距離。
顧晏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知道你擁有一雙陰陽眼,能看到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一生,也能看見這世間的魑魅魍魎”
林逸清聞言,嚇得頭髮豎了起來。
本來以爲這個人已經很嚇人了,結果她說出來的話更加嚇人。
“你、你在胡說什麼,什麼陰陽眼”
顧晏卻笑了,“林神醫,橫豎這裏沒有外人,咱們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說、說什麼”
“說說,你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麼,纔會嚇成這個樣子”
林逸清沒說話,頭髮似乎更直了幾分,連發冠都要壓不住了。
“那換個問題,”顧晏問道,“如果讓你去看我的一生,能看嗎”
“不、不能。”
顧晏臉色一沉,是不能,而不是不敢。
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她知道,林逸清雖能看到別人的生老病死,卻不能對外言明,否則就是泄露了天機,輕則遭受各種懲罰,重則壽命減短。
可他看不到她的命格,是否意味着,已經知道了她重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