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北卻不死心地繼續問，“那日，你在賭坊門口看到的人，不是她”
“不、不是，”想起那一日，杜學海臉上露出一絲陰狠，咬牙切齒道，“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就算化成灰我也會認得。但這位姑娘，我從未見過。”
見他不似說假，蘇晉北也沒了繼續求證的心思，擺擺手，讓他退下。
凌泉問他，“公子，您爲何會認爲，那慕容曄是顧二小姐假扮的呢”
“直覺。”蘇晉北言簡意賅道。
凌泉被噎了一下，繼而道：“屬下倒是認爲，顧二小姐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說不定這些事都是已故楚王的部下做的，連那慕容曄也只是他們扯出的幌子。畢竟，顧二小姐怎麼說都是楚王府的準王妃了”
“夠了這樣的話，以後不用再說。”
蘇晉北直接打斷他的話，一臉不悅。
凌泉納悶地閉上嘴。
“關於楚王的事，不要輕易提起，否則招惹了殺身之禍，連我都救不了你。”
蘇晉北沒說得太明白，又看了眼顧晏的背影，擡步跟了上去。
而顧晏走出很遠後，僵直的脊背才慢慢放鬆下來。
只是，她的眸底深處還隱藏着一抹難以察覺的憂慮。
她知道，蘇晉北極有可能在懷疑“慕容曄”的身份了。
幸好之前她不是以自己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否則，這會兒早已被識破。
一想到蘇晉北的手段，她頓覺後頸發涼，被折斷翅膀的鳥兒支配的恐懼瞬間襲上心頭，腳下的步子也邁得大了幾分。
她跟在江平侯夫人的身後，一步一步走上了高臺的三層。
三層又被帷幕劃分爲兩個獨立的空間，左邊是女眷的席位，右邊則是男客的。
她們從左邊拾階而上，一出現，就有不少夫人小姐前來打招呼。
江平侯夫人自然不會放過結交的機會，帶上顧眉，很快就打入了那些人的圈子。
顧晏默不作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喝奶，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周。
當看到不遠處一位穿着華麗的貴婦時，她神色一僵，移開了視線。
可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丹鳳眼眯了眯，笑道：“這金陵城，我也來過不少次，卻不知道竟然還有此等姿容絕色的女子。你們可知，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說話的人，是剛來到金陵的丞相夫人，白徐氏。
只是，她的話剛說完，周圍卻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氣氛中。
那些夫人也曾經在靜和大長公主的宴會上見過顧晏，自然知曉她的身份，但更知道顧晏被丞相府退婚，轉頭又被當今聖上賜婚了楚王。
儘管不清楚丞相府退婚的緣由，但前婆婆詢問前兒媳的身份甚至當着衆人的面兒誇了前兒媳，這事兒怎麼看就怎麼詭異。
白徐氏嘴角的笑意一僵，好奇道：“這是怎麼了”
短暫的沉默後，金陵城中極有名望的雲夫人便神色複雜道：“丞相夫人有所不知，那姑娘姓顧名晏，是江平侯府的姑娘。”
白徐氏頓時錯愕地看着她，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後，忽而又笑了，“原來是那位顧二小姐啊倒是出人意料。”
此後，卻沒再提起這一茬，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她自然知道顧晏這個人，但與自己的兒子定親多年，卻從未見過面。
兩家的親事，從顧晏一家三口離開京城之後，就失去了意義。
在她看來，顧晏雖然長得美貌，但沒有孃家支持，根本不能給丞相府帶來任何助力。
只是，沒想到，剛退婚，顧晏轉頭就被賜婚楚王，還沒過門卻守了寡。
白徐氏的心情有點微妙。
這時，雲夫人卻笑道：“說起來，這位顧二小姐可真是好福氣。做不成丞相夫人的兒媳，卻一躍成爲楚王的正妃，這世間境遇，還真是難以預料”
對此，其他人皆是笑而不語。
沒人附和她，她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讓人去請顧晏。
顧晏本來想安安靜靜地看戲，後來發現自己成了戲中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沒有推拒雲夫人的邀請，走到一衆貴婦面前，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雲夫人卻有些驚訝，“多日不見，顧二小姐倒是更令人刮目相看了。”
顧晏扶着半夏的胳膊慢慢坐下，笑道：“過獎了。都是楚王的榜樣做得好。”
她剛纔坐在一旁，自然聽到了這些人的對話。
這一句，便是迴應雲夫人之前的話。
雲夫人：“”
有人又道：“顧二小姐真是幽默。楚王怎麼做榜樣了”
顧晏卻說：“衆所周知，楚王可是東陵赫赫有名的戰神，楚王精神普照大地，身爲他未過門的王妃，我自然也要向他看齊，既要聰明又要有本事。”
那夫人：“”
她懷疑顧晏不是向楚王看齊，而是在炫夫
並且她還有證據
又一人嘲諷道：“顧二小姐還沒嫁入楚王府，就已經如此不避嫌了，楚王泉下有知，想必也很欣慰。”
顧晏：“楚王爲人磊落剛強，自然不跟尋常男子那樣，拘泥於世俗。”
“”
不行，這話題聊不下去了
句句不離“楚王”，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未過門的楚王妃嗎
半夏站在身後，慢慢低下頭。
完了，小姐魔怔了。
都開始說胡話了。
“炫夫狂魔”顧晏絲毫不在意那些異樣的目光，一派悠然自得。
白徐氏卻看不得她這副模樣，當即冷笑道：“顧二小姐未免高興得太早了。楚王已經爲國捐軀，這樁婚事是否作數，還未可知呢”
顧晏脣角一勾，卻道：“楚王一言九鼎，想必讓他效力的朝廷也是如此。丞相夫人是在質疑朝廷，還是質疑當今聖上的旨意”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白徐氏對這個前兒媳沒有任何好感，騰地起身怒拍桌子，“小小年紀，沒學會尊敬長輩，狡辯之語倒是一套套的，真當自己是名正言順的王妃不成就算嫁過去，也不過是個守寡的”
“丞相夫人，請你慎言”
顧晏啪地放下奶杯，突然冷肅了臉色，毫不相讓。
“就算楚王爲國捐軀，那也是我未來的夫君。就算我守寡，也是得到當今聖上認可的楚王妃。如今，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大放厥詞，可有把當今聖上和楚王放在眼裏”
誰都沒想到，本來和和氣氣的兩人，突然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尤其是顧晏，褪去之前的怯弱，隱隱有了一股楚王府當家主母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