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經過連日來的順江而下，趙誦等人再次到達鄂州。</p>
上次來鄂州的時候，趙誦匆匆而過，眼下川中差不多快收復了，此時再來鄂州，情緒也莫名好了不少。</p>
遠處紅石灘上的陽邏堡如同一塊豐碑一般屹立在江水兩側，宛若巨龜，漢陽軍便守在此處。</p>
太陽將鄂州守將方淮真的面色照射的滿是通紅，在眯着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遠處宋軍戰船在緩緩衝着浪濤而來，在時隔幾個月之後他再次見到朝廷水師，讓方淮真有一種自豪感，這是戰勝韃子的喜悅感。</p>
除了方淮真之外，其餘宋軍將士也是同樣的感覺，頭頂的范陽大帽變得莊重起來，系在脖子上的紅巾也異常紅豔，這是大宋軍人的裝束。</p>
鄂州碼頭上，賈似道等人早就準備了迎接的儀仗，見到朝廷水軍前來，一時間戰鼓擂動，禮炮齊鳴。</p>
呂文德看到賈似道用深有含義的眼神看着他。</p>
呂文德雖和賈似道暗中有信函來往，多數都是以圖畫爲主，而且呂文德在看了賈似道的信函之後，在刻意間也和對方保持了一段距離，黑炭團看似強大，其實則不然，不過是天子的一句話而已，畢竟要讓臨安的天子放心。</p>
賈似道身邊還有一人，正是錢大年，在二人目光相互碰撞的時候，就已經心神領會了。</p>
自從趙誦、吳潛去了川中之後，鄂州的軍隊也和蒙古的兀良合臺作戰，不過基本上都是守勢，雙方折損的兵力並不多，但宋軍並沒有消滅兀良合臺軍隊，丟失的國土依舊被蒙古軍隊侵佔着。</p>
眼下朝廷的水軍在川中打了勝戰，蒙哥身死，朝廷軍隊揮師東進，極大地鼓舞了鄂州的軍隊。</p>
趙誦道：“眼下忽必烈已在汝南，我等需部分兵力防守鄂州，至於兀良合臺，聽聞最近潭州練兵，要防此人與忽必烈聯合，南北夾擊我宋軍。”</p>
“我等要去速去潭州，擊潰兀良合臺，不知諸位有沒有信心。”</p>
“有。”</p>
......</p>
到了夜晚的時候，趙誦見到了錢大年，錢大年最近越發老態龍鍾了，不過眼神中的目光依舊銳利，特別是見到趙誦的時候，眼光柔和了不少。</p>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眼下打了打勝仗！”</p>
趙誦試探錢大年道：“我憂啊，聽說爹爹現在限制了賈似道的權力。”</p>
錢大年道：“殿下不必擔憂，這是官家爲了保持朝政的平衡，所以不得不這麼做，而且賈似道和呂文德暗中也交往甚密，官家就是爲了防止他們走在一起，因爲賈似道這樣的人總是不容易滿足，但他還是有些才華的，官家要用他，但也要防着他，至於吳相公，官家覺得他是直臣，倒是這樣的人，官家並不擔心！”</p>
實際上錢大年自然知道趙誦擔心的是什麼，畢竟自古以來只有君臣，沒有父子，不過錢大年知道官家是例外，否則當初也不會放權給趙誦，足以可見官家對太子的信任了，並且官家也在刻意培養太子，教導太子一些權謀之道。</p>
錢大年繼續道：“官家只有太子您一個，太子打了勝戰，官家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斥責你呢，這點殿下不必擔心。”</p>
聽錢大年這麼說，趙誦知道趙竑的態度了，因爲錢大年的話代表了趙竑的表態。</p>
趙誦問道：“現在臨安的局勢如何，我聽說我離開之後，這臨安城內有了些許變化，這壽慈宮那位好像並不安分，還有他的女人！”</p>
“壽慈宮那位倒是好辦，聽說公主殿下回臨安了。”</p>
“哦。”</p>
…….</p>
遠在千里之外的臨安壽慈宮內，趙昀沒想到川中前線居然打了勝戰，想到他是太上皇而不是皇帝，不禁有些失望，如果自己還在皇帝位置上，那麼現在朝中的百官以及百姓都會對自己歌功頌德，不過這一切都落在趙竑的身上了。</p>
但是趙昀現在真的沒有辦法，他空有太上皇的名義，可實權全被當今皇帝給削了，周圍侍候自己的都換了趙竑的人，眼下不過是大宋的一個吉祥物。</p>
不過趙昀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試一試呢？</p>
於是有了前幾日在小西湖的談話，一番下來之後，趙昀倒是有了些許信心。</p>
公主趙寶兒來了，和駙馬康士達一起進來的，此刻見到趙昀空對着湖水發呆，喫過宮女遞過來的寒瓜，又盯着剛離開小西湖遠處閻貴妃。</p>
趙寶兒對康士達道：“爹爹現在有什麼不滿足的呢，要不是誦哥兒仁慈，現在爹爹恐怕沒有活路了，唉，我就不明白了，權力對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重要麼？”</p>
康士達道：“可能失去了纔會懂得珍惜吧，不過你得好好勸勸你爹爹，放下心中的執念！不過那個閻貴妃不是個善茬。”</p>
過了不久，趙寶兒來了小西湖邊上。</p>
趙昀看到親生女兒來了，頓時眼裏來了光彩。</p>
聽了趙寶兒說的，趙昀忽然瑟瑟發抖起來，眼下雖已經是七月份了，但他感覺背後涼透起來。</p>
生與死就在他的一瞬間。</p>
“好，爹爹就聽你的。”趙昀很是失落，但爲了活命還是沒有辦法。</p>
次日一早，福寧殿的案臺上已經堆滿了奏疏。</p>
趙武已經動身前去。鮮衣怒馬地在臨安的街道上奔馳，皇城司的隊伍直接率先去了該去的地方。</p>
小西湖的邊上，趙昀坐在搖椅上，聽到昨天晚上閻貴妃落水的消息，雖然很震驚，但還是重新恢復了神色。</p>
“來人將她好好安葬了罷。”</p>
正統元年的夏天天氣也越來越熱了，城外正在收割第一季水稻。</p>
……</p>
潭州城下，兀良合臺正在練兵，他到潭州已經幾個月了，方圓百里之內的宋軍勢力已經掃清地差不多了。</p>
他到這裏只是爲了等候宗王忽必烈的到來。</p>
終於他得到消息，忽必烈的軍隊應到了汝南地界，朝南方而來。</p>
正此刻潭州城下來了一個使臣來，兀良合臺一見便是當初在宿衛中的士兵。</p>
忽然得到蒙哥死去的消息，他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p>
“眼下汗王已死，將軍該怎麼辦？要不將軍還是北上漠北吧。”</p>
兀良合臺道：“我畢竟是朝中重臣，我兀良哈家族不會棄先汗命令不顧的，此時應和宗王忽必烈匯合，痛擊宋軍。”</p>
兀良合臺想到他是四朝元老，當初擁立蒙哥繼位就有他的功勞。</p>
眼下蒙哥死去，兀良哈家族的權勢肯定會受到影響。</p>
兀良合臺雖然不相信事情會這樣，可來使卻是他熟識的人，是宿衛一員，蒙哥的親衛之一。</p>
所以消息確定是真的。</p>
兀良合臺不想討論蒙哥死後會是誰上位，但他忽然想到蒙哥死後，漠北會引發一場混亂的，如今汗位空懸，定然引來各個宗王覬覦。</p>
他現在只想儘快掃清宋兵，然後帶兵北上去漠北，去哈拉和林，召開忽裏勒臺，扶立一位宗王。</p>
那送信的宿衛見到兀良合臺不爲所動，有些稱讚對方的高風亮節，於是道：“當初將軍蹴貴州，蹂象州，入靜江府，連破辰、沅二州，直抵潭州城下，轉鬥千里，未曾敗北，如今汗王死去，我想消息還是先封鎖再說，不宜讓將士們知道。”</p>
宿衛傳遞消息之後就離開了潭州城。</p>
兀良合臺意識到這樣的情報不利於軍中的穩定，於是便下令封鎖消息，但他沒想到消息傳播地很快，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p>
兀良哈·阿術道：“父親，軍營內實在太亂了，眼下才稍微穩定下來，孩兒實在擔心會出什麼亂子。”</p>
兀良合臺道：“快去查查看，消息是從哪裏泄露的，或是我們軍中混入了宋人的奸細。”</p>
兀良哈·阿術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