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漢之國 >第74章 堅白可離否?
    襄陽不遠的鳳林鎮旁,一羣百姓圍在一起,中間一個學究讀着榜上的內容。

    聽到一半,一個老農模樣的人道:“哎呀,一畝地要交三鬥官糧,歷朝歷代哪有這樣重的稅?”

    另一個連連點頭:“是啊,數千年來沒有聽說過!一畝只是收一升兩升,再高也不過數升!現在如此收糧,不是一下增稅十倍!嚇死個人!”

    旁邊的人紛紛附和。還有人道:“你們有地的喊稅重,我們這些客戶豈不是沒了活路?不但要交這三鬥糧,還要給主人家分呢!”

    前面的學究道:“你們沒有聽明白嗎?現在所有的苛捐雜稅,包括科配、和買,一切全休!從此之後種地,就是一年一畝地交三鬥糧,其他的全不用交了!”

    有人道:“又如何?哪次加稅不是說從此沒有苛捐雜稅了?又有哪次少了?”

    學究道:“這上面講的清楚。以後收稅,全部用官府發的升斗,斛面、加徵等等前例,以後全部不允許了。不只如此,以後凡是鄉間種田農戶,不用交稅。也就是說,在鄉間種地,就只收這些糧!唉,你們這些愚民!每個算一下,自己現在一年要向官府交多少錢糧?”

    旁邊的老農搖頭:“我只會種田,一年到底有多少糧食都算不清。只是知道,我家二十餘畝地,官府那裏交過了錢糧,一家五口人倒有半年餓肚子。”

    學究問道:“一畝產多少糧食,你總是心裏有數。”

    老農想了想道:“去年還算好收成,一畝地產糧有二石。若是水田,還要多一些。”

    學究道:“這上面說了,本來田畝好壞,要分爲上中下三等的。一畝三鬥,說是都是下田。現在世道艱難,所有的田地暫時全按下等田算。你家裏二十畝地,一畝地產兩石,一年就是四十石。官糧一畝收三鬥,那你只要交六石,還剩下有三十四石呢!你家裏五口人,都是大肚漢,也吃不了這麼多糧食!”

    老農聽了,面上有些尷尬。小聲道:“交了糧食,還要收這種錢,那種錢,數不清名目!剩下的那些糧食,能賣幾個錢?到了最後還是衣食無着!”

    說完,老農嘆了口氣,不斷搖頭。

    學究道:“現在與以前不同。這榜上講的清楚,凡是種田的,就只交糧食。而且寫的明白,襄陽府只收稻穀、麥、菽豆,一律不許折支。除此之外,官府不收任何糧與錢。你們明白沒有?”

    見大多數人還是一臉疑惑,學究不由嘆了口氣:“看得出來,新佔住襄陽的王觀察知道你們這些百姓愚昧,收稅名目一多,就會被人哄騙。所以現在收稅的條文,減到致減,不能再減。告訴你們,榜上面說了,凡是有多少錢糧的,許告。你們只要知道,以後種田就只交一畝三鬥好了。”

    說完,接着讀榜文。對衆人道:“現在種田,官府只收兩樣。一樣就是每畝三鬥稻穀,還有一樣就是每丁一年五十個工的差役。以前的力役,也沒有個數目,我們百姓苦不堪言。現在好了,數目都已經定死了,一年五十個工。”

    說完,轉身看着大家道:“你們聽明白了嗎?以後鄉間種田的人,官府只收兩樣。一樣是田稅,一畝地三鬥。一樣是力役,一年五十個工。凡超出此數目的,許告!”

    學究說的雖然簡單明白,一衆圍觀者還是大多數都算不明白,這稅是多了還是少了,在那裏議論紛紛。學究看了,只能搖頭。鄉間百姓,太多事說不清楚。

    州衙裏,王宵獵與幾個手下閒坐,同樣在議論着最近的改革。

    陳與義道:“我聽人說,揭榜出去之後,百姓議論頗多。許多人說,以前收官糧,歷朝歷代都是一畝只收幾升。從漢朝的三十稅一,到了現在,也不過十稅一。現在一畝地收三鬥,哪怕收兩石,也是一成多了。數千年來,沒有見過這麼重的稅。”

    王宵獵聽了就笑:“鄉下百姓,許多人連十以上的數都不會數,短時間想不明白很正常。但每鄉總有學究,總有腦子清楚的人。只要幾天時間,他們就能跟百姓們把事情說清楚。官府收稅,說到底不管是用什麼名目,就是讓百姓把錢或物,交到官府手裏。百姓別的不明白,一年要交出去多少東西他們總是明白的。所以此事的關鍵,不是百姓們短時間怎麼覺得的,而是官府要真正把事情做下去。”

    說到這裏,王宵獵看着其餘幾位將領,正色沉聲道:“官府加了稅,百姓的負擔卻減輕了。我問你們,這多出來的錢糧,從哪裏來?”

    曹智嚴道:“無非是從里正、鄉書手等收稅的人那裏來。”

    王宵獵搖頭:“里正從來是重役。不知多少人家,本來很富足,做上幾年里正,便家破人亡。這多出來的錢,其實上從地方豪強,或者說是從勢力戶手中來的。從來都說苛捐雜稅,逼得百姓無法存活,苛政猛於虎。但實際上,百姓負擔沉重,無法存活的時候,官府收到的錢也變少。錢哪裏去了?當然是到勢力人家手裏去了。這是個大問題,不可小視!”

    邵凌道:“爲什麼是大問題?百姓交的錢少了,自該普天同慶!”

    王宵獵嘆了口氣:“哪裏這樣簡單?我們這樣做,普通百姓是好過了,可也斷了勢力人家許多生錢的手段。這些人爲什麼被稱爲勢力人家?因爲他們在地方上有勢力!有的是家裏有人做官做吏,有的是家裏人口多,沒人打得過,有的是祖上傳下來的錢財,形形色色。但在以前,地方上的事務,大多都在這些人手裏。斷他們財路,你們以爲會太平無事嗎?換句話說,難道以前的歷朝歷代,就沒人能想到像我們這樣做?當然不是!以前不做,是因爲他們做不到而已!”

    看衆人還是不明白,王宵獵道:“地方上,以前有這些人管。他們有權有勢,就是讓地方太平無事官府給的報酬。不管官府怎麼想對百姓好,都要由他們去做。哪怕不收稅,有這些人在,一樣是百姓衣食無着。便如荊湖南路,許多蠻山,哪裏有稅收?那裏的百姓過得好嗎?沒有這些人,官府如果不能下去管理的話,必然生事。所以,我們要把這些勢力人家的錢跟斷了,就要派人下去管。官府派人,你們以爲是容易的事?以前總說冗官冗吏,再多設官吏,豈能容易?”

    說到這裏,王宵獵看着天空。過了一會道:“榜文已經揭了。現在有兩件事。第一件,就是防備勢力人家造反生事。我們的軍隊,特別是軍隊中的軍官,與地方並無瓜葛。但每州每縣,都要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平息這些鬧事的。要狠下一條心,不要被到處生亂嚇住了,有人生事就抓!還有一件,就是要準備派大量人手下鄉。官府自己把鄉村管起來,纔是切斷地方豪強的根本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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