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漢之國 >第452章 怎麼算會做官?
    見下面坐着的人大多茫然,王宵獵道:“前面說的話比較空,雖然不難,但需要時間理解。沒有一定的時間進行消化,很難理解說的是什麼。下面說點實際的,幫助大家學習。”

    “最近這些日子,襄陽府發生了一件大案,就是漢水上的賭船。你們應該都聽說了,也知道了處理的結果。案子本身不復雜,沒有什麼疑難,一個小吏就可以辦了。爲什麼稱爲大案?因爲錢多,還涉及到了一些官員。要賺賭、娼這種錢,沒有官府的人包庇怎麼可以?官府裏沒有人,做上幾次,就必然案發被抓,沒有例外。不要以爲你有多麼聰明,官府裏的人可以被你戲耍,這是不可能的。找了巡檢司的人,就要牽連到縣衙的人,還有府衙的人。哪個衙門沒有自己人,這生意就做不下去。找的人多了,最後還要有個人壓住陣腳。這壓陣的人,就是陳求道參議府上的一個幹辦。”

    “案子已經結束,該抓的抓,該殺的殺。但是風波一直到現在都不停息,百姓也議論紛紛。比較集中的意見,我總結了一下,主要是兩條。一是既然禁賭,爲什麼小賭場卻可以隨便開?人多的地方,都開得有小賭場,賭客從來不缺。大的賭船抓,這些人一樣該抓。”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道理,其實沒有什麼道理。我一直講,我們這個世界有一個根本的規則,有度無界。什麼意思?就是世間萬物,都是不同的。我們認識世界,不可能認爲什麼都不一樣。比如,人和猴子是不一樣的,人和人同樣也不一樣。人和人的不同,就跟人和猴子的不同不一樣。分爲人和猴子,就是因爲世界上存這兩個物種,我們這樣認識世界。人和猴子的區別很明顯,很容易區分。但是,如果要去找人和猴子的界限,你會發現找不到。不管怎麼區分這兩個物種,怎麼定義,在界限附近,總是有跨越界限既是人又是猴子的,或者既不是人又不是猴子的。很多時候,甚至是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是人或者是猴子,卻跟定義是相反的。不明白世界本是有度無界的,就會困惑。”

    “爲什麼是有度無界呢?因爲在世界上,本來處處不同。但在人的認識上,有的時候,我們認爲許多是相同的。比如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平地,總是有高有低。但在人眼看來,依據我們人本身的大小,或者走的距離的遠近,或者其他原因,就把一些地方叫山地,一些地方叫高原,一些地方叫平原。不是世界上本來有這些不同的名字,而是依據人的認識,我們創造出了這些名字。不同的名字,就說明了度一定是存在的。而世界本來沒有這些,按照人爲設定的不同的度去找界,就找不到了。以後在工作中,你們會遇到許多這樣的事情,頭腦一定要清醒,不要犯糊塗。沒有界限怎麼辦?人爲劃定界限。人劃出來的界,不是世界天然存在,在界限附近,一定是糊塗賬。官府的原則,是離界遠的地方,由吏負責。界限附近則由官負責,由官員決定,有沒有過界。”

    “之所以說賭船的案子不復雜,是因爲他的賭注很大,跟我們劃定的界限距離很遠,所以說只要一個小吏就可以審了。爲什麼成爲大案呢?因爲賭注大,涉及官員。這就是另外一個問題。從這件案子就可以看出實際事情的複雜性。從理論上的一件小案,摻雜入了其他因素,成爲了大案。這也就是爲什麼我決定應該處理的全部處理,一個不放過。”

    說到這裏,王宵獵喝了一口茶。道:“前面說這麼多,是要你們理解,世界有度無界。很多人覺得這樣的道理沒有用處,卻不知生活的方方面面,這些道理都有用的。”

    “第二個問題,是很多人覺得牽連過廣,很多被處理的官員沒有大錯。特別是參議陳求道,只是家裏僕人參與,自己並不知情。事發之後,還幫着官府抓人,沒有絲毫阻撓。不只一個人說,如果陳求道這樣都不能放過,以後誰還會如此遵紀守法呢?遵紀守法還被處理,不足以勸我向善。”

    “首先要說明,因爲家人牽連,處罰並不重。像陳求道這樣,能夠幫助官府辦案的,只是停職,入官員的學校學習半年而已。如果不遵紀守法,與官府作對。比如藏匿犯人,隱瞞犯罪的證據,甚至阻擋官府抓人,就不會這麼輕鬆了。免職之後,還要下獄。”

    “這涉及到一個問題,官員是什麼身份。這麼賭船案後,許多官員或明或暗,表達不滿。一個重要原因,是牽扯此案的官員都被重懲。很多官員心裏就打起了小算盤,犯了罪,一樣會重罰,這官當得還有什麼意思?做官的人,手握大權,自然也有特權。縱然犯了罪,薄懲而已。如此重罰,以後做官不是要戰戰兢兢?這樣當官,還有什麼意思?”

    “當官本來就沒有什麼意思。我們對官員的定位,不是高高在上,超脫凡俗的。而是奉天命而理民政的。官員的施政,不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或者上級讓怎麼做就怎麼做,而是要知天命,遵天命而施政的。很多人,根本理解不了天命是什麼,只是迎合而已。”

    王宵獵對官員最深的印象,是在前世。那一天因爲一個項目,自己與老所長到上級單位開會。參與的單位很多,人也很多,承擔不同的工作。大家彙報完了,由上級單位領導拍板。

    那位領導不到五十歲年紀,長得高高大大,面相威嚴。大家都坐好了,才端着一個茶杯,氣宇軒昂地走進來。承擔具體工作的人輪流彙報,王宵獵在中間。會議過程中,領導手握茶杯,偶爾端起來喝一口茶,聽得很認真。但是王宵獵注意到一個細節,領導沒有筆,面前也沒有本子。

    大家彙報完了,領導纔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說自己講幾句。從這項工作的重要意義,面臨的主要困難講起,分成一二三四五,聲音洪亮,條理清晰地講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最後,對大家提到的問題現場拍板。大家鼓掌,會議由此結束。

    會議結束後,大家都在那裏讚美領導能力出衆,對工作了解很深,做的決策正確而及時。只有王宵獵一個人感到困惑,領導講的話,全部都是其他人彙報過的啊。由領導的講話可以斷定,在進入會場之前,領導對這項目完全不知情。爲什麼,大家都認爲領導對項目瞭解很深呢?

    後來王宵獵問老所長。老所長有些羨慕地道,所以說,人家領導是會當官的呢。哪怕對工作完不知情,開了會後,卻能在會後做總結。那總結,做得多有水平啊。要內容有內容,要條理有條理,要決策也有決策,你還要求什麼?做官到這水平,纔是會做官的人。哪怕平時喝酒打牌花天酒地,對工作什麼都不知道,上了會場,在衆人面前,還是表現出色,人人都誇他有水平。

    最後王宵獵發現,只有自己看不上這個領導,其他所有人,包括老所長,都誇領導水平高。那時候就感到困惑,難道這個樣子,就是會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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