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獵道：“自從姜敏走了，我們這司令部也冷清許多。邵凌、牛皋和李都統都要經常出城去巡視所屬，我也要忙政事，只剩下汪參議一個人在這裏。這樣怎麼行？一個司令部，最不能夠缺的人就是掌書記。這些日子你們多留意，儘快選人來。”
李彥仙和汪若海答應，在桌子邊坐了。
喝了口茶，汪若海對王宵獵道：“翟鎮撫要北伐，節帥認爲他能成功嗎？”
王宵獵嘆了口氣：“說句心裏話，此事我還真拿不準。從理智上講，洛陽處中原和陝西之間，地理位置極端重要。翟興拿下洛陽，就斷絕了中原和陝西的聯繫，劉豫如何會甘心？派人去陝西，要從河東路繞過去，這如何得了！然而，現在劉豫就是草臺班子，他們的反應不能以正常人測度。而對金軍來說，已經放棄了黃河以南，派兵的興趣也不大。最後結果誰知道呢！”
李彥仙道：“既然如此，節帥應該與翟興合兵，一起大舉北伐纔是。”
王宵獵搖了搖頭：“現在之天下，拿下一個洛陽有什麼用？若是金軍和劉豫不來進攻，從洛陽向西過陝州，金軍還在千里之外。向東到開封府，迎面而來的是幾百裏的黃泛區。唯有向北河東一條路，才能真正威脅金軍根本。是什麼形勢，真是難說清啊——”
汪若海道：“洛陽位於天下之中，是根本之地。更不要說治下沃野廣有，自古富庶，比襄陽更適合作爲根本之地。宛洛之間，自古以來繁榮富庶，真正王霸之基！節帥北上，拿下洛陽，與現在就不可以同日而語了！那時可以請聖上回鑾中原，收拾人心以圖恢復。聖上不來，節帥佔據此等要地，慢慢發展，也不是現在能夠想象的！”
王宵獵點了點頭：“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我總覺得，現在不是北伐的時機。一是我們說是有十萬大軍，可並沒有整訓完畢。北上之後，如果金軍以傾國之兵來攻，那時就被動了。再一個，現在中原地區大戰之後殘破，只怕也沒有太多的益處。”
汪若海還要再講，王宵獵擺了擺手道：“我知道，我的理由不能說服你。其實何止是你，我也說服不了我自己啊——”
說到這裏，王宵獵沉默一會。道：“這樣吧，你也不要逼我，我也不逼你，都再仔細想一想。今天晚上牛皋和邵凌回來，我們幾個人聚到一起，議論一番。到底是北伐合適，還是再等一等，看看大家的意見如何。我們幾個人是司令部，重要的事情當然要聽大家的意見。”
汪若海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其實最困擾王宵獵的問題，並不是前面說的。而是現在宋朝的軍隊還在重整當中，日後真正保住南宋的幾大將，現在只有韓世忠和張俊兩軍。就是這兩軍，也有諸多問題。
岳飛現在還在張俊屬下，沒有獨立成軍。吳玠、吳璘兄弟守秦嶺前線，現在兵不過萬。劉琦因爲富平戰敗，加上接連失地，被貶爲知綿州。取後趙構信任的楊沂中，此時也在張俊屬下。
自己十萬大軍，能不能擋住金軍的全力進攻？王宵獵說不準。能說準的，是自己十萬大軍對金軍十萬，絕不會失敗。但如果金軍來十五萬呢？二十萬呢？
李彥仙坐在一邊，只是沉默。汪若海在那裏翻着公文，顯然也心不在焉。
王宵獵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蕭瑟秋風。陽光很好，灑在大地上，到處亮堂堂。
嗶嘀閣
金軍會不會全力來攻？其實多半不會的。金軍的意圖很明確了，只是想佔有黃河以北的土地。黃河以南，只想立個傀儡，慢慢消化。如果劉豫兵力不足，金軍會幫，但不會出全力。
到底該怎麼辦？王宵獵拿捏不定。
旁邊的客房裏，崔三舍人和任直清坐在一起，聊着今天的見聞。
任直清道：“王節帥真非尋常人！我們從欒川下來，到了內鄉已是異常繁華，許多年都沒有見過這種地方了。從內鄉沿河而下，越走越是富庶。等到了襄陽，天哪，這裏就似天堂一般！”
崔三舍人道：“他佔據的地方大，人口多，自然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而且他印會子，印的格外精美，別人都彷制不來。拿紙做錢，天下有幾個地方能跟他比！”
任直清道：“舍人，在外的大將，哪個不印會子？不只是大將，朝廷也印啊！但他們的會子，民間有幾個人認？都是幾個月時間，便就無人肯用，真成紙了！襄陽會子能行銷天下，必然有本事。”
崔三舍人道：“你看看襄陽，這是什麼地方？南船北馬，都在這裏交匯，是真正的繁華之地。我們佔據的是什麼地方？山溝溝裏。如果佔據洛陽，自然也會如這裏一般！洛陽天下大城，土地肥沃，兼且商路遍及天下。那個時候，你才知道，天下不只一個王宵獵會幹事！”
任直清道：“我們兵馬不足萬人，進攻洛陽，對付一個孟邦雄已是艱難。如果僞齊派軍來援，着實令人擔心！舍人你說，節帥會不會幫我們擋住劉豫的援軍？”
崔三舍人道：“是啊，孟邦雄雖是亂軍，兵力卻着實不弱。北邊的董先雖在鎮撫之下，可一直獨立成軍，不怎麼聽鎮撫的軍令。我們北伐，並不容易。今天你聽到了，只要鎮撫出兵，王宵獵就讓汝州兵馬北上鄭州。他佔了鄭州，僞齊援軍自然就被擋住。”
任直清點頭：“只要擋住援軍，我們應該能攻下洛陽。董先雖然不怎麼聽軍令，但大軍北上，他總不能不派兵來。兩軍合一處，孟邦雄應該擋不住。”
崔三舍人道：“此次北伐，唯一可慮的就是劉豫。擋住了他的援軍，就成功了大半。陝西雖然有金軍，但遠在千里之外。而且正與吳家兄弟對峙，如何走得開？河東就一萬金軍，當不了什麼大事！”
任直清點了點頭，好似是這個道理。
翟興北伐，當然考慮過天下局勢。不過他兵力較少，不像王宵獵考慮天下大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