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漢之國 >第561章 大捷
    沃側的父親麻吉是銀術可的母弟,年十七從軍,就跟在拔離速身旁。這麼多年,屢立戰功,深得拔離速信賴。沒想到喪身在陝州城外,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不令人悲傷?

    站起身來,拔離速走出官廳,看着悠悠蒼天。

    一輪紅日已經西斜,西天的雲彩被抹上了金邊。牆邊高大的槐樹已經鬱鬱蔥蔥,不知不覺間夏天來了。

    拔離速一聲長嘆,走到院子裏,一時間不由有些彷徨。

    今天送過黃河約六千人,幾乎全軍覆沒,連平陸城下都沒有到。接下來該怎麼辦?拔離速不知道。如果西邊的宋軍佔領了靈寶城,宋軍不會再等,肯定會攻城。看他們炮的威力,陝州的城牆怎麼能擋得住?

    自從參軍,拔離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刻。以前戰場上意氣風發,殺得酣暢淋漓,只想着怎樣不讓敵軍逃跑了。哪裏能夠想到,最後是坐困愁城?

    臨汝鎮,胡交修和鄭諶坐二樓的雅座裏,看着外面人來人往。雖然是鎮,這裏卻熱鬧非常。

    臨汝鎮正當洛陽南下大道,不管軍隊運輸物資,還是南來北往的客商,都要經過這裏。鎮裏店鋪林立,街上行人如織,是一處繁華所在。

    小廝上了羊湯來,對兩人道:“客官,我們這裏的羊湯鮮美可口,不羶不腥,遠近聞名。你們嚐了,必然會喜歡上的。幾樣新鮮菜蔬,你們下酒。”

    胡交修道:“好了,你放這裏吧。對了,再來兩個餅,我們泡了喫。”

    小廝答應一聲,快步下去了。

    胡交修對鄭諶道:“若是太平年月,這裏倒是好地方。南北貨物皆有,喫的也順口,實在難得。可現在,哪怕是這種地方,也不時見到軍隊經過,實在令人憂心。”

    鄭諶道:“是啊。我們此次來洛陽,沒想到恰碰到金軍來攻,着實讓人快活不起來。”

    說完,給兩人倒了一杯酒。

    剛剛舉起酒杯,就聽見外面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向街上望去,就見幾騎快馬飛馳而來。有幾個人手持竹竿,上面有布寫着大字。還沒有看清上面的字,大部分人就急馳而去,只留一個持竹竿的,還有幾個空手的。

    持竹竿的騎士喘了幾口氣,就高聲道:“陝州大捷!”

    聽見大捷,周圍的百姓迅速圍攏過來,豎起耳朵聽騎士的話。

    騎士高聲道:“金賊豺狼本性,竄犯中原。殘破州縣,戕害百姓,其罪罄竹難書!節帥起義兵,復州縣,布恩義於四方。年初親率大軍北伐,恢復西京,中原百姓撥雲見日,再見王師!陝西金賊拔離速,聚集重兵,妄想自陝州進襲西京。節帥派大軍迎戰。賴全軍用命,於四月十三日,大勝金軍於陝州。斬金萬戶拔離速以下將領一百二十九人,俘三百五十一人。斬金軍一萬五千二百六十一人,俘八千五百一十五人。此誠靖康以來,前所未有之大捷,當可振奮漢人之士氣,堅定必勝之信心。故露布天下,人人知之!”

    唸完,歇了一會,又唸了一遍。便高舉竹竿,帶着手下快速出鎮,向東去了。

    胡交修直勾勾地看着鄭諶。過了好一會,才道:“大——捷了?”

    鄭諶點了點頭:“不錯,大捷了——”

    說完,眼淚不知不知覺流了出來。

    從靖康以來,金軍南犯如入無人之境,除了在川陝邊境稍挫,無人可攖其鋒。宋朝不管是官員還是百姓,都如一塊大石堵在胸口。不管是奮然而起,還是苟且偷生,都面對一個現實,打不過金軍。戰場上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說再多的話,立再大的誓,都要面對這個現實。

    可是今天,王宵獵在陝州一戰全殲拔離速,是所有人不敢想的。

    過了好一會,胡交修舉杯一飲而盡。道:“拔離速兩萬多人,一兩年前還可以縱橫天下,無人奈何得了他。今天在陝州,節帥可以一戰全殲!還有什麼話說?驅逐金賊,恢復中原,指日可待!”

    鄭諶捧着酒杯,一口吞下肚裏。道:“此誠指日可待,指日可待了!”

    胡交修放下酒杯,道:“我們快快吃了上路,星夜趕去洛陽城!面對如此大功,我們帶的封賞,遠遠不夠!到了洛陽,見過王宵獵,我便上書朝廷,應當再定封賞纔是!”

    鄭諶連連點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幾天走在路上,胡交修和鄭諶矛盾得很。朝命在身,他們必須到洛陽見王宵獵。但是金軍來攻,誰又知道王宵獵能守幾時?如果自己到了洛陽,金軍兵臨城下,運氣就實在太差。至於王宵獵能夠打退金軍,兩人想也不敢想。沒想到王宵獵能夠派兵到陝州迎戰,還把拔離速斬了。

    說實話,王宵獵的佈告語言淺白,不是常見的四六文風,不適合做正規的官府公文。不過這個時候,誰還管那些虛節?百姓就是要聽這樣的,一聽就明白。特別是時確寫了斬多少金將,多少金兵,俘多少人,實在振奮士氣。打了多少年了,天下百姓第一次聽到如此痛快的佈告。

    剛剛喝完羊湯,就聽見外面傳來噼哩啪啦的聲音。鄭諶伸頭出去看了一會,道:“原來是有人放爆竹了!這次大捷勝利痛快,實在應該普天同慶!”

    胡交修道:“我們是出行在外,不然我都想放一掛鞭炮了。”

    下了酒樓,手下過去會賬。主人道:“節帥露布報捷,我們陝州大勝了!這正是普天同慶的時候,我如何收你們的錢?剛纔在店裏的,錢全部免了!我高立活幾十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痛快過!”

    話一出口,店裏的食客一起歡呼

    胡交修笑道:“既如此,就謝過主人家了。我們要趕路,快一點趕到洛陽去,看看那裏是什麼樣子。”

    主人吩咐小廝,去街上的店鋪買兩掛鞭炮來。

    走到路上,街上的鞭炮聲不絕。路上的行人神彩飛揚,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高了許多。

    洛陽城河南府衙,王宵獵站在臺階下面,看着外面的煙花。對汪若海道:“現還是白天,看不到煙花五顏六彩的顏色,着實可惜。百姓們要慶祝,可以等到晚上嗎。”

    汪若海道:“哪個還等得了?這麼多年,一戰斬兩萬餘金兵,百姓等這樣的勝利太久了。”

    王宵獵點頭:“是啊,這場勝仗,人們等得太久了。戰爭打了六七年,一敗再敗,看不見希望,這種生活着實是難熬。從陝州一戰看來,金軍也沒有想的那麼強。戰場上打不贏,還是我們太弱了。”

    汪若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擡頭看着外面的煙花。

    金軍確實強,這一點沒有必要否認。但是宋軍如此弱,只能說是自己的問題,沒有什麼藉口。金軍生於白山黑水之地,自小生活苦寒,戰場上特別能喫苦,不懼死傷,這是事實。但是,戰爭打的並不是誰更能喫苦,也不是打的誰更加不怕死。戰爭需要勝利,勝利需要什麼?跟敵人比誰更加不怕死?當然不是。戰爭比的是組織性和紀律性,比的是誰更能遵守紀律,誰更能精細謀劃。

    宋朝比金朝強的,本來不就應該是組織性和紀律性嗎?這都不如人,朝廷和官員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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