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們失去的那片海 >第3章 破碎的夕陽
    被公爵趕出辦公室後我在咖啡館發了一下午的呆,想了很多東西,屢不清思路又全拋腦後了。

    無論如何,人生中最後的時光我想過得簡單一些,平靜一些。

    回過神來,天空早已被彩霞染成一片火紅,秋招着手一瘸一拐地走來。她手按着車門跳進副駕駛,我一腳油門直奔夕陽而去。

    道路邊上插着彩旗和火炬,等到降臨節時,附近的村民會帶着家人孩子一起來學院廣場上歡慶,大家圍在篝火邊上唱歌跳舞玩上一整個晚上,以紀念先驅們從遙遠的宇宙盡頭降臨到這顆星球上開拓紮根。按往年的流程這樣的活動要持續個幾天幾夜。過完降臨節就代表着新的一年到來,孩子們又長大一歲了。

    夕陽灑在海風公路上,秋突然關掉了車載廣播。

    “我交了男朋友了。”

    她摘下墨鏡摺疊好收在手中,眼瞳中映着緋紅的夕陽。端正乖巧地坐着像是父母剛給她生了個小妹妹,她要當上小姐姐那般端莊。

    “哦?可以的。”我說。

    “那個男生親了我。”

    “厲害了。我都沒和女生接過吻。”我給她比了個贊。

    “可我不喜歡他,一點也不。”

    “啊?那你不報警送他丫去喫牢飯?”

    她嘆了口氣,趴在車門上不再搭理我了。

    火燒雲被扯碎成一小片一小片,少女心真是難懂,就像這天上的棉絮一樣。平日裏我們都是有說有笑地一路哈哈哈回家,今天的風裏卻滿是沉寂。

    我繼續開着車,不知要怎麼開口和她交代後事。

    我又把車載廣播打開,希望能調出昨晚那首「帶我飛向月球」試試看能否隱晦地暗示她。廣播總共就3個臺,一個臺在轉播球賽,一個臺在講黃色笑話,最後一個臺在放晚間新聞。我在這3個臺裏切換來切換去,最後終於等到了球賽結束後播放音樂的環節。現在不是滿月所以沒放「帶我飛向月球」,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很舊的流行樂「破碎的夕陽」。這電臺主持人怎麼都得領三倍工資纔是啊。

    想了想還是直說吧。

    我把今天和公爵聊的事添油加醋地給她複述了一遍,告訴她我要去月球考察,要離開這裏。她很驚訝卻沒說什麼,只是不停的點頭,時而長嘆氣,時而低聲自言自語些什麼。

    與我預想的不一樣,她很鎮靜地接受了,還爲我的“光明未來”鼓掌加油,祝福我早日晉升。這完全不像平日裏一驚一乍的她,可以說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聽說過女人談了戀愛就會變成另一種性格,可這也太快了。昨天還在喝酒打人跳樓豎中指罵街,今天就變得比她姐姐還端莊了。

    她笑着說來不及準備水手服了,問我普通的短裙成嗎?我愣着反應過來也笑了,說有足夠的時間給她準備,等我回來以後再看她倒立吃麪條。

    她又不說話了。

    我就這麼沿着海岸公路一直開。

    天空也從燦爛的火紅褪成黯淡的靛藍色,比剛剛要昏暗許多。晚霞一點不剩地埋在了地平線下,水藍色的海島星球遙遙掛在天邊等待着我,像玻璃珠一樣輝映着淡藍色的光。那麼的鄰近,又那麼的遙遠。

    我把她送到她家正門口,她趴在車門上一點下車的意思都沒有。我便把車開回車庫去,反正我倆是鄰居。

    我拔了鑰匙下車按了按她腦袋。

    “我上去了,記得幫我關好車庫門,別再讓野豬闖進來了。”

    她突然轉過身嚇了我一跳,不知什麼時候塗的口紅,戴着她那新買絲綢圍巾和墨鏡。

    “下個月姐姐的紀念日你來嗎?”

    “不了,這幾天就走。”

    “那等你回來了以後能再帶我出去玩嗎?”她又問。

    “那是自然,你想去哪?”我習慣性地回答她,心裏想着真的還會有下次嗎?

    她聽了一下又恢復精神,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要去一個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帶我…飛向月球吧~!”

    帶我飛向月球…

    這句歌詞對我來說就像魔咒一樣。

    揭示我的命運,爲我降臨災厄,引領我告別贖罪,走向新生。

    整個降臨節期間我都躲在家裏整理文件和書籍,也算是在露比圓滿地過滿了23年。

    我把家抄了個遍,上至閣樓書房下到地下室,整棟房子掀了個底朝天,翻箱倒櫃搜出了不少好東西。

    父母留下來的舊書,沒見過的老相片,媽媽的首飾。這些東西一直都放在家裏,只是十幾年來我一次也沒好好去整理過。如果沒這檔事的話,這些東西應該會繼續這樣一直塵封下去吧。

    有用的資料全都裝起來帶走慢慢看。帶了幾本感興趣的舊書,不感興趣的帶了不看也是當擺設。

    清理地下室時,我在書架下的地板上發現了個小暗格,拆下那塊木板,下面藏着個木箱子,箱子上雕着我的家紋,署有媽媽的名字。打開木箱子,裏面是個精美的密碼盒,搖起來空蕩蕩的裏面的東西應該是已經拿走了。不過這盒子倒是十分精美,密實的木料與精細的雕花還有這隱蔽的藏身處足以顯現其貴重性。

    書架上搜出一個文件袋,打開來是幾張從未見過的老照片,媽媽與她的飛船的合影;父母在草原上和一個小女孩的合影;媽媽抱着年幼的我獨自喫蛋糕的照片;父母和一個青年的合影,那個青年看着面熟,我認出是年輕時的公爵;還有一張爸爸在書桌前認真研究的照片,這一定是媽媽偷拍的。

    看着這些舊照片,暖暖的安心感從心底生出。我在懷念過往時早就已經失去過往了。我把這些一起帶走收藏,怎麼說都是媽媽留下的遺物。

    整理好的行李除了書籍衣物外盡是些零散的信物與小玩意。其餘的東西不是太無聊就是不值錢,索性全都藏在家裏,爬到屋頂連鑰匙也一併丟進煙囪,回家的時候砸碎窗戶再爬進去就好。

    幾天後公爵派人來接我,夜裏我們乘着車祕密前往城鎮幾十公里外的一處荒漠營地裏。

    與公爵擁抱告別後,我乘上小型飛船,飛向了月球。

    看着舷窗裏不斷變小的大地和天窗上逐漸變暗的夜空,還有那始終蔚藍的月球,我竟然哭了出來。

    飛船很快就突破大氣層進入太空。

    失去重力後身邊的東西開始漂浮了起來,閃着光暈的星球與廣闊的宇宙深深震撼到了我。

    之後就是長時間的穩定航行。設定好航線後我將飛船切換爲自動航行模式。強烈的睏意席捲而來,我解開頭髮,呲溜鑽進睡袋裏閉上眼睛也顧不上是死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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