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裏拿兩串糖葫蘆,其中有一串已經吃了一半了。
“喫嗎?”她舉起另一串遞給我。
我接過咬了一顆,小小的糖果子含在嘴裏非常甜。
“小時候可喜歡吃了,噢,兩位就別吃了,老人糖喫多了容易生病。”她俏皮地對我一笑,又仰起臉審視着老船長和杜朗先生。她收起笑容咬下一顆糖葫蘆,高高在上的目光略顯傲慢:“繼續說,怎麼不繼續了?”
“對不起,一不小心就聊到這些了。”我忙爲兩位開脫。
“哈哈哈哈哈哈你道什麼歉呀~我說珍珠這名字土爆了對吧,光是虎鯨港裏就有三十多個人叫珍珠,我認識的就有兩個。就是因爲實在太土我纔要給自己起了個新的獨一無二的名字。”
“真抱歉。”我說。
她面部表情一點點僵硬,最終停下假笑。
“你爲什麼要道歉?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博士你又沒做錯任何事,哪裏做錯了嗎?我甚至覺得杜朗先生都沒做錯什麼事,他是軍人,軍人執行命令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軍令如山呀。”
“公主……感謝您的諒解!”
杜朗先生半跪下來低着頭向安妮媽媽道謝。或出於愧疚,他的視線又移到一旁。
安妮媽媽沒有伸出手讓杜朗先生親吻,杜朗先生就這麼一直低頭跪着。她聳了聳肩輕蔑一笑:“哎~反正也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算不上什麼祕密。”
“你是不想別人提起這事吧?要不然早就全告訴我了。”
“你又沒問過我,你如果問我,我就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我知道這事你總有一天會知道,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我還想多享受一會兒你那份純真呢,呵。”她輕蔑地將眼神甩到一旁看不都看我一眼。
我接受不了現在對他,和平日裏溫柔的她爲何會有如此大的反差,也許她還有什麼隱瞞着我。
“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我說。
她望着海面決絕地說:“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的心理問題。和別人無關,更怨不了別人。”說完就要轉身離開,我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她背對着我,舉起糖葫蘆一口一口喫着,越喫越快,最後賭氣似的把幾顆糖葫蘆全塞進嘴裏大口嚼着,並把竹籤用力一甩丟到海里。
“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安妮媽媽你好像很孤獨,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呵呵~你可真夠敏銳。”她用力甩開我的手走進船艙,兩個老男人在一旁都不敢吱一聲。
我跟了上去,周圍空間變得黑暗。
“博士你回去和他們多聊聊,我去買個東西就回來。”她走在前面輕聲說。
我追問她:“凡事皆事出有因,你能告訴我你還發生了什麼嗎?”
“嗨~不就是和你聽到的那樣差不多嗎?好了好了你別跟來了,我一會兒就帶好喫的回來~”
她擺了擺手低頭繞到樓梯處。
轉身那一瞬間,她快速瞥了我一眼,閃亮的眼睛,眼眶泛紅。
“等等!你剛剛爲什麼要說多享受一會兒我的「純真」?這是什麼意思?”
我快步追下樓梯卻不見她的身影。跑到甲板上時發現她已經下了船到岸上很遠的地方。她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成心不想讓我追上她。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大口喘着氣。商業街里人來人往,再多一個轉角我或許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她背對着我,筆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們這奇怪的舉動,引得一些路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請您別這樣……”她轉過來推着我的手小聲說。
我把手抓得更緊了:“你一定是誤會了!我一定要在這裏把話問清楚,不然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她小聲說:“請您放手……我們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您再這樣失禮我就要大聲喊出來了……”
“如果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那你就大聲喊吧。我就當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反正我們也沒有認識多久。”
“你這樣要挾我真的和很差勁……”
她輕緩顫抖的語氣中透着酸楚,見了這我有些不忍。印象裏她總是充滿活力的。我鬆開她的手輕輕推回去,小小的手又被我捏的通紅。
“我說,我有一項本領,就是可以選擇性地把記憶刪去,若是你不希望我知道你的過去,我就把這個記憶刪除掉便是。只不過,下一秒的我就不是現在的我了,也不再是真正的我了。”
“…………”
“怎麼樣,決定好要刪了嗎?面對虛假的我?”我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鬼話。”說完她沉默了幾秒後又開口:“還是算了,真沒意思。也不差你一個…”
我想了想,也學着杜朗先生的樣子,牽起她的手半跪下來哄她。
“既然不差我一個,那你願意告訴我你爲什麼不開心嗎?”
“哼!所有人知道我的事以後都不把我當正常人,不管是新交的朋友還是以前的玩伴。所有人都用看妖怪的眼神看我。十年前失蹤的人十年後突然原封不動地出現,你要是遇上了這種事會不會覺得很恐怖?等你變成白髮蒼蒼的老頭時,我突然出現在你面前!”
“你放心,我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歧視你。”我說。
她沒回應,我繼續說:“並不是你提醒過了、警告了、要我注意了,我纔對你「拋掉偏見」。而是打一開始我就對你就「沒有偏見」,而且以後也不會有偏見!因爲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這人稀奇古怪,身上充滿了謎團。這就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原先我就是認爲你是個奇奇怪怪的傢伙,纔會對你做出那些你所熟悉的反應。今天瞭解了你的故事後也不會改變我對你的認知,對待你的行爲方式,更不會對你有成見。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對待你,不會變。因爲我從一開始就是那樣認爲你是個奇怪的人的。”
“你可…真不會哄人呢……”
“會不會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讓你明白,雖然有些地方我否定了你,但那都是我的真實想法,我絕不會去欺騙你。如果我冒犯了你也請你告訴我,我會留意的。而且你要我幫忙的事我一定會支持你,我說到做到,決不食言!只要你真的把遇到的困難告訴我,不要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這不僅僅是爲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更是爲了我們之間薄如紙的友誼!”
我一口氣說完,她擡起小臉蛋,通紅的眼眶已經被風吹乾了,臉頰還留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