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轉身，正對上永宣帝亮到極致的眸子，他挑起脣角，“你，不配。”
“……”
永宣帝眼裏的光一寸寸暗淡下來，他撐起身子，“不叫……就不叫吧……朕還有一件事……要……求你。”
“說！”
“朕去後……你把朕的屍骨送入皇陵……與你母妃……合葬。”
“還是別了。”
楚離嘲諷道，“你別髒了她的輪迴之路。”
說罷。
楚離不顧永宣帝難看的臉色。
他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地轉身，大步離開。
……
“咳，咳咳咳……”
永宣帝被楚離這麼一刺激，整個人又劇烈地咳起來，他難受地弓着身子，似乎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
蘇恆紅了眼眶，他手足無措，“了悟大師，您快想想辦法啊。”
“阿彌陀佛。”
了悟大師雙手合十，“貧僧早就說過，皇上的身體撐不到過年，如今皇上已經油盡燈枯，別說是貧僧，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是無用的。”
“……”
永宣帝還在咳。
蘇恆只能拼命地給他拍背，緩解他的痛苦。
好不容易。
等永宣帝的咳聲止住之後，他的臉色越發酡紅，嘴脣卻越發青紫，蘇恆趕緊倒了杯熱水讓他喝下。
嗓子處得到緩解。
永宣帝渾濁的眼睛一片通紅，“朕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離兒，他……爲什麼，不領情？”
“……”
蘇恆忍着眼淚，“皇上，離王殿下他還年輕，不懂您用心良苦。待他登基，知道權力有多重要之後，他會感激您的。”
“阿彌陀佛。”
一旁，了悟大師直接揭穿真相，“蘇公公你不必說這些話寬慰皇上，離王殿下恨皇上入骨，是不可能感激皇上的。”
蘇恆有些惱，“了悟大師！”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自然不能對皇上說謊。”
蘇恆氣得夠嗆。
永宣帝臉色青白交錯，他靠在山壁上，喘氣如牛，等呼吸平穩一些，他才茫然道，“朕……真的……錯了嗎？”
“您自然有錯！皇上是一國之主，原本該爲百姓謀福祉，可皇上卻爲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這麼多人。您口口聲聲是爲了離王殿下，卻從來沒想過，您硬塞給他的，是不是他想要的。”
“朕……”
了悟大師搖搖頭，“遺詔和玉璽已經交給離王殿下，貧僧欠皇上的人情也已經還清，皇上日後好自爲之吧。”
話落，了悟大師雙手合十又唸了句“阿彌陀佛”，隨後也離開了山洞。
……
山下。
楚離戴上面具，翻身上馬。
他的心情沒有絲毫波動。
騎馬回到驛站。
驛站外，清歌已經在大門口等着，楚離隨手解掉落滿雪的大麾遞給清歌，他的眸子比積雪還要寒冷。
“公子……”
“放出消息，老皇帝在護國寺山頂。”
清歌一愣，很快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圖。
公子是想讓老皇帝死。
沒錯。
楚離就是要讓永宣帝死。
他久病成醫，永宣帝那個樣子，他看一眼就知道他的確時日無多了。
可他把所有人都害得這麼慘，憑什麼還能安然離世？
永宣帝給了他性命，他做不到手刃他。
但只要他沒死的消息放出去，自然有人替他動手。
他不是至今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嗎，那就讓他看看，有多少人恨到想要他的命。
他邊走邊說，“另外，傳信給楚莫寒，讓他想辦法喬裝進京一趟，告訴他，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
“是。”
見楚離沉默下來，清歌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她趕緊攔住楚離，急聲道，“公子，赫連公主知道您和三皇子要讓她跟楚亦辰和親，大發脾氣，她這會兒正在您房間外面堵您呢。”
“……”
楚離皺眉，“三皇子沒跟她解釋？”
“公主不肯聽，非要找您問個清楚。”
“……”
想到赫連雅的脾氣。
楚離皺眉，當即就要轉身離開。
然而。
已經來不及了。
正在二樓走廊上等着捉楚離的赫連雅，已經發現了楚離。
眼看楚離轉身要走，赫連雅氣得在走廊上跺腳，她扯着嗓子喊了起來，“表哥，你不許走！”
生怕楚離會離開。
赫連雅施展輕功，足尖在欄杆上一點，就飛身飄了過來。
她輕功一般，身形在半空中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掉下來，赫連雅驚慌地大喊，“啊啊啊，表哥救我。”
“……”
楚離沒動。
他對清歌使個眼色，清歌足尖一點，整個人飛身而上，穩穩接住了赫連雅。
赫連雅吹鬍子瞪眼，“本公主要表哥接，誰讓你多管閒事了，你撒開。”
“……”
聞言。
清歌眨眨眼，毫不猶豫地鬆了手。
還沒站穩的赫連雅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啊，清歌你好大的膽子……”
清歌一臉無辜，“是公主讓奴婢撒手的啊。”
“你……”
“行了！”楚離沉眸打斷赫連雅，他語氣帶着警告，“清歌和長夜是我的下屬，不是你的奴婢。”
赫連雅委屈地嘟嘴。
她對楚離伸出手，“表哥你扶我起來。”
“自己起。”
“表哥！”
“男女授受不親。”
“天盛纔講究這個，我們蒼雲又不在乎什麼男女有別。再說了，我們倆遲早都是要成親的，你扶我一把怎麼了。”
面具下。
楚離臉色微變，他退後兩步跟赫連雅拉開距離，“別胡說八道，我們倆是表兄妹，也只能是表兄妹。”
見他對自己避如洪水猛獸，赫連雅委屈得不行。
她從地上爬起來，瞪着楚離，“我知道，你喜歡上那個蘇星兒了是不是？你怕我纏着你不放，所以乾脆把我嫁給那個楚亦辰，這樣你就能跟那個蘇星兒雙宿雙棲了是不是？你別否認，我都聽皇兄說了，楚亦辰已經答應把蘇星兒嫁給你了。”
赫連雅越說越氣憤。
“你在蒼雲的時候不是跟我說你有心愛的姑娘，這輩子非她不娶嗎？這才轉眼的功夫，你竟然就喜歡上別人了！”
“什麼心愛的姑娘，全都是騙我的是不是？你就是不想跟我成親，所以才故意杜撰出來一個心愛的姑娘，是不是？”
“不是。”
赫連雅不信。
楚離可不敢跟赫連雅糾纏不清。
昨天在皇宮，星兒專門問過他赫連雅，說明她心裏是很在意這件事的。
誠然。
星兒喫醋的時候很可愛。
但小醋怡情，大醋就傷身了。
思及此。
楚離又退了兩步，他把話跟赫連雅說清楚，“我心愛的姑娘從始至終都是蘇星兒，唯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