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週跳河的當晚,風長清去了明月樓,他好不容易有了週週的消息,打算將人偷偷帶回去。
可惜,去得晚了。
夜很靜,月光不夠明亮,風長清抱着屍體上了岸,精疲力竭倒在岸邊。
“周姑娘,我師父說,我能救自己,但是救不了你。”風長清仰躺着,覆眼的紅綢在水中不見了,睜着的雙眼無光無焦距,像一對死物。
“爲什麼不能再等等……”風長清喃喃自語,“就差一點,爲什麼不再等等。”
沒有人迴應。
不會有人迴應。
周子戌在屍體旁邊蹲下,伸手想把週週頭髮上掛着的水草拿開,明明知道徒勞無功,還是試了一遍又一遍。
周小舟看不下去了,將人拉起來:“二哥,我死的時候並不痛苦,很快就過了。”
周子戌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簪子劃破臉會痛,從高處落水會痛,窒息也會痛。”
周小舟見他情緒低沉,只好抱了抱他:“現在不痛了。”
周子戌不說話。
周小舟只好說點別的轉移他的注意力:“當初我殺了山匪,受傷暈倒在山腳,被路過的人帶走賣到了明月樓,明月樓的玉娘對我很好,我其實沒有受苦。”
周子戌嗯了一聲。
周小舟又道:“當時的情況,週週死了是一種解脫,你不要難過。”
周子戌沉默,將她抱着更緊。
周小舟垂眼看着渾身溼淋淋,比周周還像屍體的風長清,嘴角抿了抿。
以前見到這一幕,定然會大快人心,但現在,會可憐他此時身邊無人。
已經恨不起來了。
周子戌:“我知道。”
烏大人趕到道觀的時候,風長清正在給週週化妝,那道長長的劃痕,化爲了一枝盛開的海棠。
烏大人盯着看了一會,問:“子戌的遺體在哪?”
風長清沒回答,專心手上的事情。
烏大人沉聲道:“讓他們合葬。”
風長清沉默了一會點頭:“好。”
烏大人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風長清在他身後說:“周子戌的遺體還在道觀,等我死了,眼睛也會還給他。”
烏大人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風長清一眼。
風長清轉身彎腰,白髮從肩頭傾瀉而下,像一隻收斂了羽翼的白鶴,垂死的白鶴。
烏大人離開了沒有再來,房間再次死寂下來。
風長清一直待在房間了,安安靜靜坐着,像在靜修,也像在等什麼人。
時間像停了下來,周小舟忍不住問:“他這樣待了多久?”
“週週死的第四天,他去救了烏大人。第六天,他去找老天師請罪,道別。”周子戌手一揮,畫面像是發生了變化又像是沒變,“這是第七天。”
風長清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從白天到黑夜。
周子戌靜靜地看着,風長清靜靜地坐着,周小舟看了許久,心裏忽地一動,問:“他在等什麼?”
周子戌:“他在等你。”
週週死去的第七天,風長清在等週週回來。
周子戌說:“他在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