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眠轉身往後看了眼,又擡頭眯眼往前看,兩人距離蓮花寺才爬了不到五分之一。

    這才哪兒到哪兒

    可仔細想想林芽身體弱,體力不好也是正常。

    賀眠難得換位思考,在他充滿希冀的目光中,體貼的說,“你累了就休息吧,我不累。我再往上走走,到上面等你。”

    到蓮花寺等他嗎

    林芽攥着賀眠衣服的手猛地收緊,深吸了口氣才從僵硬的臉上擠出笑容,委委屈屈的問,“姐姐是嫌棄芽兒麻煩,不要芽兒了嗎”

    “芽兒剛纔就應該讓姐姐跟雲孟哥哥一起走的,把芽兒扔在下面就好,是芽兒拖累姐姐了。”林芽眼睫緩緩落下,微收下巴半垂着頭,只露給賀眠半截小臉,看着楚楚可憐。

    跟在後面的綠雪忍不住看向賀眠,“眠主子您就等等少爺吧,少爺就只認識您一個人。”

    這叫什麼話,四海之內皆兄弟,都不都是人嗎

    賀眠對上輕咬下脣的林芽,見他滿臉依賴擡眸看她,不由頭皮發麻,那天坐在馬車上的後悔感再次席捲而來。

    別問,問就是想送他回家。

    “姐姐,”林芽輕輕吸氣,委屈中又透着股堅強體貼,“你要是實在不想等芽兒那就先走吧。芽兒沒事的,芽兒更不會告訴叔父你把芽兒自己一個人丟在半山腰不管不顧。”

    他把“叔父”跟“自己一個人”的音咬的極重,手指慢慢鬆開賀眠的衣服,“姐姐你去追雲孟哥哥他們去吧。”

    林芽把賀父都搬出來了,賀眠哪裏還敢走

    這事要是被賀父知道了,他肯定以爲自己爲了別的男子把林芽獨自扔在山上,到時候她渾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光是想想塗脂抹粉的賀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她哭的滿臉淚痕,賀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歇歇歇。”賀眠攔住還想再說話的林芽,妥協了,“別說了,歇。”

    林芽低落的小臉瞬間明媚起來,眼睛微亮的從綠雪手裏接過水壺抿了兩口,輕聲說,“姐姐對芽兒真好。”

    “也不是,我只是想對自己耳朵好點。”賀眠小聲嘀咕,坐在擦乾淨的石階上往下看,一眼就發現還有人比她們還慢

    申夫子手裏拿了根打磨光滑的登山杖,艱難的擦着汗往上走,一步一喘,爬的比林芽還困難。

    “芽芽快看,居然有比你還慢的。”她像是發現新大陸,用手肘拐了下旁邊的林芽,示意他往下看。

    申夫子顯然也發現她們三個人了,笑着揮揮手臂打招呼,哼哧的爬上來站在賀眠面前,“你們爬的還挺快。”

    她擡頭往上看,整條山路上稀稀拉拉的都是人,有些腳程快的,這個時候都已經到達半山腰的蓮花寺了。

    “果然是年輕。”申夫子笑了下,像是對於今天出來爬山的決定十分滿意,“就該是這樣,學習不能只拘泥於講堂跟書本,更應該貼近生活腳踏實地。”

    換句話來說,就是紙上學來終覺淺。

    道理賀眠都懂,但她就是想知道申夫子是哪裏來的勇氣挑戰爬山的。

    畢竟就這速度,跟林芽簡直是一對忘年的登山好友,誰都不會嫌棄誰慢,說不定還能彼此惺惺相惜。

    賀眠側頭看向林芽,目光蠢蠢欲動,“芽芽,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林芽像是知道賀眠要說什麼,左眼皮跳動,目光真誠,用很肯定的語氣告訴她,“姐姐還是不講的好。”

    每次她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都沒有好事。林芽不知道賀眠要說什麼,但讓她憋着別說肯定沒錯。

    賀眠遺憾的收回目光,又重新看向申夫子,“夫子,你說咱們能趕上中午的齋飯嗎”

    她還沒在寺廟裏喫過齋飯呢,特別稀奇這纔想上去看看。

    “是你的終歸是你的。”申夫子頗爲高深的說起了佛語,要不是賀眠從她略帶細紋的胖臉上看到了心虛猶豫,還真就信了她。

    四人休息了小半盞茶的功夫,申夫子身上的汗都幹了,幾人才又重新組隊出發。

    賀眠扭頭往後看,越看越覺得她們這個組合跟某本家喻戶曉的名著很像。

    她是體力旺盛又年輕的大師兄,身後任勞任怨抱着水壺跟乾糧的綠雪是三師弟,圓肚微顫累的哼哧喘氣的申夫子是二師弟,而細皮嫩肉嬌嬌滴滴的林芽則是她師父。

    剩餘的五分之四路程如同八十一難,蓮花寺就是西天,至於齋飯對於賀眠來說便是經書。

    “姐姐。”林芽見賀眠表情古怪,輕聲喚她。

    “師父有事您說話”賀眠幾乎是脫口而出,反應過來後自己笑了下,見他漂亮的眼睛疑惑的瞧着自己,賀眠心裏癢癢的,憋不住的說,“芽芽,我跟你講個故事解悶吧。”

    “好啊。”林芽眼裏全是笑意,歪頭看向賀眠,“姐姐要說的是什麼故事”

    就連身後的綠雪都快走兩步湊了上來,同樣好奇的看着賀眠,明顯是被她嘴裏的故事吸引住了。

    “是不是才女佳人”綠雪臉色微紅,聲音很輕,跟自家少爺對視一眼,兩人是既害羞又想聽。

    這個年紀是對情情愛愛最懵懂好奇的時候,對那些書生狐妖的話本跟故事百聽不厭。

    申夫子笑而不語,只是跟在三人身後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這些女學子哄男孩子的手段都是她年輕時玩剩下的。也是這個季節山路上還沒開花,否則花開蝶舞,談起情愛來更有氣氛,簡直就是事半功倍。

    情愛

    賀眠想了想,點點頭,“也算情愛吧。”

    感天動地的兄弟情,恩比山重的父子愛,嗯,是情愛。

    林芽跟綠雪瞬間期待起來,覺得疲憊都消失了。

    “從前有隻猴”賀眠聲音不疾不徐的緩緩講起來。

    猴

    林芽跟綠雪對視一眼,綠雪說,“肯定是貴公子家裏養的小寵。”

    兩人耐心的往下聽,可始終沒聽到哪裏有情哪裏有愛,逐漸興趣乏乏。

    三人中反倒是申夫子越聽越精神,覺得賀眠這個女學子還真別具一格,說的故事也很奇妙有趣。

    賀眠從大鬧天宮講到了被壓五指山,幾人不知不覺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都沒休息。

    這故事初聽無趣,可越聽越有滋味。

    “你落水以後,倒是鮮活了許多。”申夫子笑吟吟的看向賀眠,目露讚賞,“也算是因禍得福。”

    四人又斷斷續續的休息過幾次,幾乎是最後到達蓮花寺的那批。陳雲孟跟李綾那些腳程快的,都已經從登頂後又下來了,可想而知賀眠她們爬的多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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