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怎麼看出來的,就是這麼看出來的。
就像她看到黃色出租車和白色馬自達的車牌號,一下子就知道了,它們的和可以拆成兩個正整數的平方和。
而且有不同的兩種拆法。
這個計算,普通人無疑要藉助編程或者計算器,心算的話要思考半晌。
對知花千佳來說,這是一眼就明白了的常識,簡單得和一加一等於二一樣。
解釋起來反而極其困難,要怎麼和人解釋一加一爲什麼等於二呢。
安室透眯細眼睛。
這就是知花千佳。
對請她務必幫忙的事情不會冷眼旁觀,所以他那麼說,她大概率會聯繫他。
對數字敏感,擅長計算,是名副其實的解密天才。
這真是最麻煩的情況了。
他確認自己每次出門前都有好好地武裝自己,戴上名爲安室透的面具,溫柔、善良又爽朗,神采奕奕。
少年嚷着他果然是不睡覺的怪物吧,安室透注視中央後視鏡裏倒映着自己的臉,未瞧出一絲睏倦和疲憊感,他不知道他在哪一點上出現紕漏了,讓少年看出來,所以問。他必須查漏補缺,把少年一眼看穿的漏洞通通堵上。
但他遇上的是天才。
兩個天才。
一個嚷嚷他果然是怪物吧的少年。
一個少年信服的,要更厲害的知花千佳。
那麼他準備好的辦法和藉口就沒用了。
他前一封郵件並沒有承認那些是事實,只是好奇怎麼看出來的,安室透原本準備得到答案後對症下藥,比如睡眠時間少是因爲最近失眠。
可一眼就明白了的人,他糊弄不過去的。
這是麻煩和風險。
他必須把這些都扭轉成有利於自己的結果。
安室透考慮着,鍵入。
—
From:私家偵探
[主題]
這樣啊
就是這麼看出來的
我深深地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的偵探業務還不成熟,所以同時做着偵探以外的兼職
我覺得偵探固然依賴天賦,也可以是後天磨練出來的技術。我少有前者,所以要更盡力地去增長技術,可一直苦於沒有老師指點,偵探養成學院BLUE也不招收非全日制的學生
所以,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以後可以拜託你和我說一說你知道的事情嗎,即使是一點點也好,我會努力去理解你知道的事情,不會在讓你爲難的問題上刨根問底
當然,我會支付學費的,每次都按照名偵探的收費標準給你(笑)
我之前在輕食店兼職過,你不嫌棄的話,我還會做一些清淡又不失美味,適合病人的食物,可以嗎?
—
安室透瀏覽檢查了一遍,點擊發送。
每次都按照名偵探的收費標準給知花千佳。
他目前的人設是業務並不成熟,要靠其它兼職來貼補的私家偵探。他要給知花千佳名偵探標準的諮詢費,那用他作爲三流偵探的收入自然是遠不足夠的,要用其它兼職收入來補足——他營造出一個誠心求學的私家偵探形象,雖然靠多份兼職支撐生計,但是毫不吝嗇學費和投入,努力認真有原則和分寸。
至於錢,他表現得很窘迫的樣子,其實從來沒擔心過這方面的問題。
他潛入搜查的費用,風見裕也會負責全額報銷。
作爲波本行動時,組織對有價值的成員一向大方,經費十分可觀。
且不論安室透名下賬戶裏的數字,降谷零那邊一直是隻增不減。
果不其然。
安室透如願收到了回覆,迅速編輯萬分感謝的回信。
知花千佳比他想象得更善良,更容易打動。
—
From:知花千佳
[主題]
可以試一下。
屆時用郵件聯繫我就好了,我看到了會盡快處理。
學費就按照你認爲它真正應該有的價值來給。
食物就不麻煩你了,謝謝。
—
出乎意料的。
事情急轉直下,江戶川亂步那句脫口而出的怪物,可能爲他開拓了一條有效的收入途徑。
知花千佳忽然莫名覺得管一個他似乎也不是很難的事情,前景相當明朗,禍即是福。
她順手拈起一片番茄味的薯片往嘴裏放,瞅身側縮成一團的江戶川亂步。
他弓起身子蹲坐在沙發上,像只軟乎乎的大貓深陷入沙發,身體止不住往下落。
毛茸茸的腦袋抵在膝蓋上,他咔嘰咔嘰地專注嚼薯片、看電視,偶爾忍不住微微地顫抖一下。
知花千佳戳戳她覺得他在發冷的江戶川亂步,示意他去她臥室的壁櫥裏找一條秋冬用的披肩出來給他自己蓋。
她沒有第二張毛毯,但有兩三張功能、大小與毛毯無異的羊毛披肩。
“披肩?”
江戶川亂步直直看過來。
“不用啦,知花知花你的毛毯分我一點點就好了,你有多出來這麼多。”
說着,他挪動、挪動,手拽拽她披着的,有一半落在沙發上的毛毯邊沿,慢慢把自己塞進來。
“靠太近會被傳染的。”
“唔……可是,”
江戶川亂步嘟囔。
“可是我想靠着。我現在想靠着你嘛。”
暖色調的燈光自上傾瀉而下,江戶川亂步軟乎乎的臉頰和白色薄毛衣上有淡淡的黃光暈開。
毛毯的色調鮮豔、明亮,是一條條細又長的,深深淺淺的紅色、橘色和黃色。江戶川亂步把下頜抵在毛毯細幼的絨毛上,看起來顯得更軟乎乎的。
不是發冷,是現在想靠着人,想有溫暖的支持。
即使被傳染髮燙也沒關係。
知花千佳聽他直率的想法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難過,嘆了口氣。
江戶川亂步繼續說了:“而且,雖然大家都說靠近發燙的人會被傳染,但是我發燙的時候,父母會比平時更關注我,和我靠得更近。感覺和大家說的完全不一樣,好像根本沒有靠近了會被傳染這種事情。我討厭發燙,但是我喜歡靠得更近的時候,我喜歡也習慣靠着人嘛。你不喜歡這樣嗎?”
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