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威武不能娶 >第五百一十四章 取捨
    還不到臘月,但夜風已經十分冷了,饒是徐氏裹了雪褂子,還是覺得寒氣直直往身上鑽。

    她只能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

    沈嬤嬤打着燈籠,一直提醒徐氏當心腳下。

    徐氏張口,呼出來的全是白氣,她笑了笑,道:“你看,我這身子骨還是好了許多的,冷歸冷,還未到喫不消的地步。”

    “這兩年得烏太醫調理,還是極有效果的。”沈嬤嬤附和道。

    “是啊,”徐氏苦笑,“那麼多藥材,總算不是白白浪費了的。我這身子骨我清楚,不進則退,若不是得了小公爺相助,如今這季節,怕是隻能在屋子裏躲着了,而後一年不及一年。”

    沈嬤嬤腳步不停,心裏卻有些疑惑,不知道徐氏爲何會突然說起了這一樁。

    徐氏卻依舊自顧自的,道:“只從這一點看,老太太讓我回京來,是爲了我好,我若留在天寒地凍的北地,越發受不住了。”

    沈嬤嬤擡眸看徐氏,心中疑惑越深。

    她雖是老僕,但當年那段舊事,她依舊有不解和模糊的地方。

    徐氏作爲填房,在將軍府裏的位子有些尷尬。

    田老太太除了高看長房一眼,對其餘三房,無論嫡庶,一概差不多,也正是因着這種差不多,反倒叫人覺得,老太太對庶出的二兒子顧致澤反倒比對兩個親生的小兒子更親近些。

    至於孫子輩,老太太對餘下的三房,還真的就是一碗水端平了。

    沈嬤嬤挺理解顧雲錦小時候對老太太的畏懼,田老太太爲人端正也刻板,不是小孩子會喜歡的那種老人的形象,她那等脾氣,對徐氏這個填房兒媳婦,自然也是淡淡的。

    老太太嚴肅,徐氏恭謹,原先還算平穩,可在顧致渝病故之後不久,這對婆媳的關係突然就緊張起來了。

    沈嬤嬤只記得,那日下午,徐氏被老太太叫去,兩人閉門說了兩個多時辰,徐氏是紅着眼睛出來的,當日夜裏便定下了要帶顧雲齊和顧雲錦回京城。

    沈嬤嬤吃了一驚,去老太太院子裏打聽了一圈,只說是老太太把徐氏劈頭蓋腦罵了一通,誰都不在屋子裏頭,那罵聲厲害得卻連院子裏都聽得見。

    徐氏鐵了心要走,田老太太也不攔,更不理會她要帶孩子走,沈嬤嬤總覺得哪兒怪,又轉頭去單氏那兒聽口風,想讓單氏做個調和的,偏偏長房渾然不淌這趟水。

    從鬧上,到簡單分了產業,最後收拾東西出發,其中不過五日。

    按說這種狀況,徐氏對老太太該是怨言無數的,可依沈嬤嬤之見,這些年裏,她從未在徐氏身上讀到過憤慨。

    沈嬤嬤一直以爲,是徐氏生性平和,即便與婆母翻了臉,也不會指責、怪罪對方,可這會兒聽徐氏這麼幾句話,反倒是品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來。

    徐氏對老太太的感情,與其說是不怪,反而是感激。

    沈嬤嬤遲疑了一陣,終是開口問道:“太太,當年您與老太太到底談了些什麼您爲何突然要回京了呢”

    徐氏並未迴避這個問題,反倒是淺淺

    笑了笑:“我其實是不想回來的,你知道的,我與孃家不親,我回來做什麼

    只是老太太反覆告訴我,人這一生,都要有取捨。

    她說塞翁之馬、焉知非福,我彼時不理解她,還是照着她的話做了。

    今日再想,有些領會,所以我也要把這句話說給大嫂聽。”

    回答是回答了,卻也無頭無腦的,沈嬤嬤一臉莫名,還要再聽徐氏多解釋幾句,就已經到了長房外頭。

    徐氏剛進去,迎面便遇上了從單氏屋裏出來的顧雲宴。

    顧雲宴神色很凝重,一雙眉宇緊鎖,見了徐氏,他頗爲意外,道:“嬸孃這個時候怎麼過來了”

    徐氏道:“雲錦剛與我說,她會隨你們一道去北地,小公爺也答應了的,我沒有攔她,來知會大嫂一聲。這一路上去,還勞煩你們多看顧些她。”

    初初一聽,顧雲宴有些不解顧雲錦的決定,可再一想,倒也想轉過來。

    都是顧家子弟,這樣的選擇並不叫人意外。

    “嬸孃放心,雲錦肯定經過了一番深思,她不會貿然行事的,”顧雲宴道,“我也會護着她。”

    徐氏頷首,進去看單氏。

    屋子裏靜靜的,只點了一盞油燈,單氏靠坐在桌邊的椅子上,雙眼閉着,她看起來疲憊極了,整個肩膀都往下垂着。

    徐氏上前,低聲喚道:“大嫂”

    聞聲,單氏睜開了眼睛,只是視線渙散着,隔了好一陣,才聚焦到徐氏身上,她動了動嘴脣,聲音都啞了:“你怎麼來了”

    徐氏坐下,就着這點兒油燈光,她在單氏的鬢角看到了幾根銀絲。

    分明,前幾日還不曾有的。

    徐氏的心緊了緊,今日突聞變故,所有人都在講顧家如何了,將軍如何,子弟如何,北地如何,在外人眼中,顧家是守將,而在自家人眼裏,顧家是親人吶。

    單氏作爲在京中的女主人,一人扛下了所有往來,可撇開那些,夜深人靜時品味這一切,單氏失去的是丈夫,而她,並沒有沉浸在痛苦裏的時間。

    徐氏看在眼中,想以自身經歷來勸解幾句,話到了嘴邊還是都嚥了下去,此刻不是那個時候。

    “我在門口遇上雲宴了,”徐氏乾脆只說正事,“四哥留下來的話,雲宴知道嗎”

    徐氏口中的“四哥”指的就是她的丈夫顧致渝。

    單氏沉沉點頭:“我們啓程進京前,將軍與我一道與他說過了,他是知道的;雲思也知道,有一回我和老太太說話,叫她偷聽了一大半,不得不都告訴她;雲熙倒是不知情,一直瞞着他,就爲此,之前還與我鬧過一回。

    我今日還與雲思說,北地失守,未必就是那個原因,興許是旁的變故,總要弄明白了才能下決斷。

    我剛交代給雲宴了,若不是,就繼續爛在肚子裏,若真是,就由他這個做大哥的告訴弟弟妹妹,然後把失掉的城池打回來。

    顧家人,要對得起北地將士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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