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威武不能娶 >第五百五十一章
    這封摺子上,列了已知的顧家子弟傷亡,名單常常一串,佔的紙面比說事情的多得多。

    爲了避免出錯,蔣慕淵和顧雲宴對過所有的人的名字,以防只知音而不知字。

    摺子放在一旁吹乾,蔣慕淵又迅速寫了另一封給聽風的信,而後分別裝好,與寧國公府的腰牌一道交給了袁二。

    夜色已經濃了,袁二要離關入京,少不得這腰牌。

    而蔣慕淵又被向威請去了軍中商議,忙得分身乏術。

    屋子裏,葛氏和朱氏用過了飯,進來看顧雲映。

    顧雲錦道:“模模糊糊睜開過眼睛,我餵了兩勺水,她又睡着了。”

    葛氏坐在牀沿,輕輕撫着顧雲映的額發,道:“能睜開眼睛,就一定能好起來。她不是沒有反應的,只是還太困了。”

    屏風另一頭,顧雲騫擡聲問道:“三房除了棟哥兒和勉哥兒,只剩下雲映了”

    朱氏抿了抿脣,擠出笑容來,道:“好歹還留了兩個小的,雲映心心念念地就是帶兩個哥兒去投奔親人。”

    顧雲騫低聲嘆息。

    朱氏聽見了,和顧雲錦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都沒有說穿。

    顧雲康去追顧致沅的遺體,眼下依舊毫無音訊,這麼多天過去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將軍府二房這一支,除了被過繼出去的顧雲騫,也沒有人了。

    一時屋子裏氣氛沉悶,落針可聞。

    忽然間,只聽得葛氏低低驚叫一聲,引得顧雲錦探頭看去。

    葛氏的雙手懸在顧雲映的臉頰上方,似是想撫摸她卻又不敢下手,連聲音都有些緊張了:“是不是渴了”

    聞聲,顧雲錦趕忙追問:“雲映醒了”

    幾人都聚到了牀頭,看着虛弱又茫然的顧雲映。

    顧雲映的眼皮子半擡着,顯得有氣無力的,嘴脣微微開合,發出輕輕的音節,比貓叫的聲音大不了多少。

    顧雲錦試了溫度,端了茶碗過來,拿小勺子一點點喂到顧雲映脣邊。

    “瞧着比前幾日好多了。”顧雲錦喜道。

    同樣是喂水,前幾日是拿勺子硬喂的,而這會兒,顧雲映是有知覺地、自己在尋着水。

    朱氏催着施媽媽去請大夫來瞧瞧,而在等大夫的時候,顧雲映漸漸清明起來。

    眼睛都睜開了,雖然視線依舊沒有焦點,但眼珠子是在動的。

    大夫急匆匆趕來,仔細瞧過了,與衆人道:“看這模樣,最多一兩日就能完全清醒過來。”

    這個消息,在今日的悲痛沉重之下,實在振奮人心。

    而最叫人歡喜又意外的是,沒有等那“一兩日”,這天深夜,顧雲映就清醒了。

    人雖然很虛弱,但意識很清楚,與她說的話,都能用眼睛來回答。

    葛氏確定了她的狀況,笑着哄道:“你身子尚弱,要調理一陣了。”

    顧雲映一瞬不瞬看着葛氏,眼睛裏寫滿了堅持。

    葛氏何嘗看不懂這份堅持,她剛剛報喜不報憂,就是不想刺激顧雲映,可這小姑娘根本不“領情

    ”,一定要她在此刻說一個明白。

    她的心緊了緊。

    顧雲錦得了消息,趕過來看望,見顧雲映執拗,便一五一十地,把如今的狀況都說了。

    誰生、誰死、誰傷,誰又了無音訊

    顧雲映的眼睛裏滿滿籠了一層水霧,最終凝成了淚珠,溢出眼角。

    “雲映,”顧雲錦拿帕子輕輕替她擦拭眼淚,柔聲問道,“那日進了密道之後,你折返回去尋雲妙時,密道口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雲映的睫毛顫了顫。

    顧雲錦深深望着她的眸子,想從其中看出她的情緒來,只是那層籠着的水氣朦朦朧朧的,把眼底遮蓋起來,叫人窺不到其中。

    而顧雲映一直沒有回答,直到顧雲錦醒悟過來是自個兒太着急了、顧雲映沒有辦法開口時,沉默的顧雲映才從嗓子眼裏蹦出了幾個字。

    她說:“我不記得了。”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顧雲錦等人的意料。

    葛氏下意識地衝口而出:“那你還記得手上身上是怎麼沾上血的嗎你記得那是誰的血嗎”

    顧雲映閉上了眼睛,顫聲道:“真的不記得了”

    饒是聽出了顧雲映話語之中的逃避,葛氏和顧雲錦終究不想逼迫剛剛醒過來的傷者。

    葛氏輕輕撫着顧雲映的臉頰,放柔了聲音:“不急這一時三刻,等身子康健了,能想起來就想,想不起來也不要緊”

    這廂葛氏正在安撫,那廂顧雲宴的聲音從屏風後傳進來,幾分疲憊、又幾分堅毅。

    “是二叔父吧,”顧雲宴道,“雲映,你不是不記得了,而是不敢說吧”

    話音未落,顧雲映的眼睛驟然睜開,眼底滿是恐慌。

    顧雲宴撤了屏風,與朱氏道:“弟妹去把雲熙、雲齊一併喚來,除了幾個小的,都過來。”

    雖然不知緣由,只看這架勢,就曉得顧雲宴要說正緊事兒,朱氏趕忙去喚人。

    顧雲宴走到牀邊,道:“雲映,是二叔父開了城門,對嗎”

    顧雲映的嘴脣顫着,眼淚比先前流得更兇了,她試着擡起指尖去夠顧雲宴的衣角,她用滿是淚水的眼睛祈求顧雲宴。

    不要說、不能說,說了,顧家就完了

    顧雲宴何嘗不懂,他在從京城奔赴北地的途中,他就做好準備了。

    若事情屬實,就必須要給弟弟妹妹們一個交代。

    “不管最後如何,今夜這裏只有我們顧家人,起碼我們自己人要知道,北地到底發生了什麼。”顧雲宴沉沉道。

    顧雲映垂下了眼簾,咽嗚哭着。

    而房間另一側的顧雲騫愕然地坐起了身,根本不顧自己胸口腹部的傷口,顫着聲音,道:“什麼意思澤二伯他、不、我父親他、他開了城門他、通敵”

    顧雲騫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他怔怔看着顧雲宴,肚子裏還有一堆話要問,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二伯父也好、父親也罷,他只知道他們都姓顧,是爲了北地生、爲了北地死的顧家子弟

    而現在,他們之中出了一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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