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威武不能娶 >第九百八十五章 分寸
    季同知摸了摸下顎。

    蜀地內裏狀況,他還算清楚,世家大族、各府官員、異族苗人,即便是支持喬靖的,也是各有各的算盤和計較。

    全心全意只圖喬靖大勝、卻不關注自身利益的,一個都沒有。

    真有那等“胸懷”,誰還舉反旗呀。

    就好像他自己,他也有小九九。

    一來不想得罪喬靖丟了性命,二來也想將來謀一些好處。

    與他們這樣的人伸手,最最要緊的還就是“分寸”。

    不能軟,也不能硬,即便微微偏差了一步,也要給背後的喬靖留出周旋的空間,這其中的度,依人而定,並非三言兩語就能交代清楚的。

    王琅的敘州之行,證明了他有把握這個度的能力。

    不僅說服了盧家,還讓盧家老太爺對他讚賞有加。

    要不是王琅不懂苗語,喬靖恐怕還要把他派去苗人那兒,多拉攏幾個苗族部落呢。

    既然喬靖放話讓王琅四處遊說,季同知自然也不會阻攔,道:“你定個路線,我給你安排車馬。”

    王琅道了謝,依着思路先定了初步方向,便先去了偏廳。

    直到無人在旁,他緊繃着的肩膀才稍稍放鬆了些,做了幾個深呼吸。

    大案上依舊堆了不少文書,他翻看了些新送來的,列了大致章程,而後認真看着地圖沉思。

    蜀地之中,誰支持、誰反對、誰觀望,各家大致底細,王琅一概記在腦海裏。

    只是,時間並不多,依靠馬車,王琅走不完蜀地全境,只能儘量挑選有價值的,逐一擊破。

    王琅把章程交給了季同知,收下了喬靖送來的獎賞。

    他回了一趟王家小院,把賞銀交給金安雅,又經歷了一次婆媳大戰,最後疲憊不堪地上了馬車。

    王夫人亦疲憊不已,哪怕是做戲,吵架是極其耗心神的一件事兒。

    她做了好些年的官夫人,又是長輩,做不出那等不管不顧的潑辣模樣,她是盡力而爲。

    況且,歲數大了,不及金安雅,王夫人吵上一刻,末了還要歇個一兩日才能緩過神來。

    如此一來,倒也像極了是被兒子、兒媳氣得仰倒了。

    王夫人絲毫不覺得做戲委屈,她知道王琅更辛苦,與虎謀皮,真真是半步都錯不得。

    原本兒子該有個好前程,全叫王甫安毀了,往後只能自立,她爲了兒子,出這些力氣又算得了什麼。

    再說兒媳婦,當初也是下嫁來他們王家的,人家看中的王琅唸書能念出名堂,圖一個將來,哪知道,兩家當爹的都不省心。

    可那不是金安雅的錯,小夫妻兩個患難之中彼此體諒,王夫人很是感動,也希望他們以後能更上一層樓。

    爲民、爲朝廷、爲報恩,自然是真的,但作爲母親,王夫人更單純地盼着王琅十幾年的苦讀不要白費。

    王琅踏上了往蓬州的路,馬車連夜而行。

    官道還算平穩,車內架了個小書案,他親手研墨,寫了幾封書信,皆是送去他無法親自拜訪的世家、官員手中,待到下一處驛館時轉交出去。

    而此刻的京城裏

    ,顧雲錦收到了蔣慕淵的家書,她細細看了,又把程晉之的信送到肅寧伯府。

    林琬剛歇了午覺,邀她坐下,把那薄薄的信接了過去。

    “還能寫信,可見身體恢復得不錯。”林琬笑着說,待一打開對上一副鬼畫符,她明顯就是一愣。

    程晉之的字原也算不上規矩,他不屑條條框框,寫字有些飄,但勁道足,自有一股灑脫味道。

    現在這短短的詩句,字飄得都成了符,勁兒也卸了……

    林琬重重抿了抿脣,她還能分辨那畫符的內容,不過十個字,卻沉得她胸口發酸。

    望月思鄉,從古到今,文人寫了無數,能貼題的詩詞,林琬一口氣能念出幾十上百首。

    從前她並不能完全體會其中情感,她畢竟只有這個歲數,又從未離鄉遠遊,感觸上當然差了一層。

    可這一刻,她從程晉之的這兩行詩裏讀懂了。

    程晉之在念着故鄉,在念着故鄉的她。

    “你看看他,”林琬一張口,聲音都是顫的,“這字實在太醜了!”

    嘴上嫌棄至極,心裏思念至極。

    顧雲錦彎着眼笑,林琬卻是帶了淚花,可淚水的背後,一樣是笑意。

    “我前回傷了手,也是鬼畫符……”顧雲錦瞅着林琬道,“看你這又哭又笑的,我忍不住就想,我們小公爺當時看了那麼一幅鬼畫符,到底是個什麼表情。”

    林琬叫她一打岔,那點兒酸澀全散了,靠着引枕一個勁兒笑。

    顧雲錦點了點程晉之的信,笑眯眯的:“字這麼醜,肯定是小時候光顧着練武,沒有好好練過字,你等他回來,罰他抄書,把唐詩宋詞的選集,抄上三遍五遍的,抄不好,你就不跟他說話。”

    別說林琬了,屋子裏丫鬟婆子聽了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紛紛附和着顧雲錦來逗林琬。

    “夫人說得是,我們三爺從小就不肯好好練字!”

    “以前伯爺罰三爺寫字,他不肯寫,哄着三姑娘、四姑娘給他代筆!”

    “奶奶,就罰他,寫不好,誰都不理他!”

    “爺那麼愛跟奶奶說話,奶奶就不睬他,讓他一個人一面抄、一面叨叨去!”

    林琬哪裏還架得住,笑得整個人都險些仰倒了。

    從肅寧伯府回來,途徑東街,外頭百姓的議論時不時傳進來兩句。

    多是與孫璧有關的。

    這幾天,孫璧交代了一些孩子的下落,反正不是在種地就是在挖礦,這麼多年了,病死的必定有,但真沒有故意弄死過一個。

    百姓們眼看着訊息往南陵送,恨不能自己也身處那山林裏,能對着地圖把孩子們尋出來。

    對於孫璧的所作所爲,大夥兒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評說了。

    以前以爲他拿童男童女煉丹,那是恨不能唾沫星子淹死孫璧,現在發現罵錯了,哪怕造反是真真切切的,罵也有些罵不出口了。

    畢竟,這不是交代孩子去處了嗎……

    孩子夭折,在民間不是稀罕事兒,只能說孩子的命不夠硬,不能全罵孫璧……

    一來一去的,大聲咒罵孫璧的反倒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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