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54章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急救室裏兵荒馬亂。

    急救室外的走廊中,同樣站着一個臉色晦暗的男人。

    他的手掌撐着牆壁,小臂上的青筋一直躍到了手背上,給人帶來的清晰直覺除了獨屬於男人的陽剛和強勢外,便是那股攝人心魄的陰鷙。

    陸仰止覺得自己的神經快要被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扯斷了,又一位醫生戴着口罩急匆匆從他身邊走過時,他再也忍不住地猛地揪住了那人的衣領,“裏面怎麼樣了”

    醫生被怒吼的男人嚇得哆嗦,心臟差點跳出來,“陸陸、陸總,我們正在搶救呢,裏面情況有點複雜,目前還不知道病人到底是因爲什麼出血”

    “什麼叫不知道你考行醫執照的時候也說自己不知道請最好的醫生來給她治”男人寫在臉上的戾氣壓得整個樓道里所有人都不敢喘息,他此時此刻一改平時的冷靜持重,像個除了發怒以外無能爲力的愣頭小子確實,他確實只能用這種流於其表的怒火來掩蓋心裏綿長的心慌。

    “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們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池慕一進來就聽見這番話,疏朗的眉目被震得皺緊了些,走到厲東庭身邊,低聲問:“怎麼回事”

    厲東庭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沉沉盯着急救室的燈,言簡意賅道:“陸遠菱帶人來找茬,挖了唐言蹊死去的那個朋友的墓,還讓人開槍打傷了她另一個朋友,她受了點刺激。”

    這話裏信息量太大了,池慕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撿着最獵奇的那一部分問了下去,冷笑,“陸遠菱是吃錯藥了挖人家墳的事都幹得出來”

    厲東庭亦是扶額,“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那女人心血來潮的時候,什麼事幹不出來”

    “唐言蹊又是怎麼回事。”池慕眸光有些深,淡淡把視線轉向急救室的大門,“受刺激暈倒至於進一趟急救室”

    要不是這醫院是陸家控股的,指不定外面記者又要怎麼置喙陸仰止勞民傷財了。

    “她情況不太好。”說起這事,厲東庭也有些遲疑,眼裏掠過濃重的思慮之色。

    如果簡簡單單是受刺激暈倒,剛纔仰止抱她的時候那滿手血又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急救室裏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疾步走了出來,在陸仰止那彷彿能殺人的目光裏,語氣還算鎮定,“陸總,流血原因查出來了。”

    陸仰止面色如霜,“說重點”

    “病人她”醫生摘了口罩,頓了頓,“有身孕了。”

    一句話,如狂風驟雪。

    整個躁動不安的走廊霎時間被寒意冰封。

    連厲東庭和池慕都驚得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而寒冰碎雪之下,隱隱有什麼東西在震顫,漸漸的,雪山開始崩裂,一如男人緊繃的俊臉,“你說,什麼”

    難以形容他此時此刻的目光,沉鑄,焦灼,黑得能滴出墨來。

    陸仰止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襟,“你再說一遍。”

    醫生嚇得冷汗直流,“唐小姐懷孕了。”

    懷孕。

    陸仰止驀然鬆開了手裏的衣襟,高大頎長的身形往後退了一步。

    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有種奇異的感覺躥遍四肢百骸,不停地在他身體衝撞着,最後碰開劇烈的火花。

    短暫的喜悅還沒開始,便被醫生接下來的話澆了一盆冷水,“看得出來病人懷孕之前沒有精心備孕,底子很差,身體的各項指標也都達不到健康水準,再加上剛纔受了很大刺激,胎象非常不穩,恐怕”

    恐怕

    池慕和厲東庭聽見這倆字的時候都覺得有點懵。

    陸仰止就更是眼前一陣發白。

    從這個榕城最矜貴的男人口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分量都沉得駭人,“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他說得很冷靜,冷靜之下的深淵裏醞釀着什麼,誰也不知道,“我要她們母子平安。”

    “陸總,可是”

    “我不想聽別的廢話。”男人厲聲打斷,“滾進去,我的女人和兒子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保證讓你們比我更不痛快。”

    醫生欲言又止。

    這種場景,池慕實在很想抽根菸,可是想了想,還是把手放下了,“老三,你別衝動,在醫院還是醫生最大,你怎麼也該聽醫生把話說完。”

    陸仰止沒說話,薄脣抿着,倨傲的下巴繃得很緊。

    厲東庭見狀,不聲不響地遞給醫生一個壓迫力十足的眼神,“接着說。”

    醫生苦笑,“陸總,以孕婦現在的精神狀況來看,多一個孩子對她消耗太大了。就算我們這次把孩子保住了,下次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陷入危險,拖得越久、胎兒越大,越難辦呀。”

    男人巍峨如山的身影晃了晃,池慕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老三。”

    陸仰止覺得自己腦海裏的神經一根一根在崩斷,明明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發疼,他卻在血肉模糊中思路異常清晰,冷峻低啞地開口:“把人治好,怎麼養她的身體不用你來替我操心,你只要讓裏面的人母子平安,好端端地從急救室裏出來,聽見了沒有”

    醫生冒着汗點了點頭,又進去了。

    厲東庭擰着眉心,問:“這孩子你真的想要”

    池慕也嘆息,“來得不是時候。”

    陸仰止背上皮開肉綻的痛意襲來得太猝不及防,他低喘了下,攥緊了手掌,毫不猶豫地鎮定地陳述,“它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時候,我都要它。”

    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錯覺,總覺得他說到“我的孩子”四個字時,語調比尋常深邃沉暗了太多,聲音幾乎是從什麼縫隙裏擠出來的。

    他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誰都不能把它從他們之間帶走。

    不能。

    人偏執起來大多無藥可救,池慕清楚這一點,所以也不想勸他了,“養一個孩子對女人身體消耗大,失去一個孩子同樣也是消耗,既然都是消耗,你不妨就好好讓她養着,只要不再出什麼意外,這一胎也不見得就保不住。”

    厲東庭冷笑,“說得簡單。”

    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只要不再出什麼意外。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爲,它是人力所不可控的。

    遠了不說,往近了想想,誰知道陸遠菱那廂又要怎麼作妖

    “呵,你們以爲女人生個孩子像睡覺一樣,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女人溫涼嘲弄的嗓音從樓道盡頭傳來,隨着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那道窈窕嫵媚的身影愈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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