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town家的先祖,第一任公爵大人。”喬治也擡頭與他對視,不知想起什麼,脣角一勾,“當年征戰四方,殺伐決斷,爲日不落帝國立下汗馬功勞,後來卻因爲小人誣告而被女皇施以絞刑,聽說是把渾身的器官都摘乾淨了,死得很慘呢。”
唐言蹊皺了下眉,下意識摸了摸肚子,不悅地看過去,“你跟老子說這個幹什麼”
她肚子裏可還有孩子。
胎教很重要的,她從前講的都是白雪公主、灰姑娘之類的童話。
上來就這麼血腥,萬一被孩子聽去了就不好了。
喬治對她單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女人拾階而上,腳步停在半途,衣袂被風吹得翩然,她擡手自在地攏了攏飛揚的發,平靜道:“我耐心不好,讓你主子直接出來見我吧。他處心積慮把我騙到這裏來,應當不只是爲了讓我換個更豪華一點的住處吧。”
喬治一怔,失笑,“大小姐,我說了,唐先生出門了。”
“不拆穿你你還跟我這兒裝上癮了”女人的嗓音靜嫋,卻在溫溫淡淡中碾出一股凌厲非常的氣勢。
喬治又是一愣,“大小姐,您在說什麼”
唐言蹊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爸身邊一共三個祕書兩個助理,分別叫福特、傑弗裏、塞西、斯圖爾特和肖恩,在中國時還有個女祕書姓袁,後來因爲我媽不喜歡被fire掉了,你是他們其中哪一個”
喬治被她接二連三吐出來的名字震得半天才醒過悶來,眸子一眯,又道:“抱歉,大小姐,是我口誤,我其實是家裏的管家。”
“管家”唐言蹊低笑,打量着他的西裝,“最出名的那所德國國際管家學院畢業的嗎”
喬治眼神一沉,還是答:“是,就是那裏。”
“他們沒教過你身爲一個管家,穿西
裝的時候手巾袋裏要配什麼”唐言蹊嘴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目光卻格外冷厲地盯在對方空空如也的口袋處,“還有,德國有沒有管家學院我不知道,但是歐洲最出名的管家學院在荷蘭。”
喬治,“”
對方陰沉沉地望着她,讓唐言蹊陡然生出些許不安。
但她還是鎮定着,與他對視。
“你倒是懂得不少。”男人彷彿瞬間撕下了一張假面,連表情都變得比方纔陰森許多,“都說大小姐常年不與先生親近,沒想到你連他身邊五位助理的名字都知道。”
唐言蹊微笑,“偶然看過一次。”
也是小時候爸爸在國內處理公務的時候她在名單上見過那些名字。
不巧的是,她從小就過目不忘。
天地間的風倏忽間變得更烈,男人的嗓音幾乎被風撕裂,“不愧是大小姐。”
唐言蹊收斂起笑容,雙手背在身後,在凜冽的風中冷聲質問:“一口一個大小姐地叫我,你到底是誰的人”
“是我。”
身後,兩扇金碧輝煌的大門應聲而開。
唐言蹊剛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她聽錯了。
而後她渾身僵硬地轉過身來,對上那張熟悉無比的俊顏,一時間,好似有種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感覺。
男人手裏拿着一支不大不小的禮盒,包裝精美,光影在他的深邃立體的臉上交織,明處光芒四射,暗處驚心刻骨,“遲來的生日禮物,可是你一直沒再聯繫過我。”
男人卻低低笑了,伸手撥開她額前被風吹得散亂的頭髮,“剛纔還伶牙俐齒的,怎麼見到我沒話了”
他墨色的眼裏流動着暗影餘暉,是濃烈的夕陽都點不亮的深邃幽沉。
唐言蹊閉了下眼,“墨嵐。”
對方這才重新展顏笑了起來,對她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如謙謙君子,“我還以爲你不打算同我講話了,還想着怎麼逗你開心纔好。”
她生日那天,墨嵐曾是唯一一個記得祝她生日快樂的人。
那時他也在短信裏寫了,如果她還願意見他,那麼他會當面把禮物給她。
唐言蹊腦海裏有許多念頭不停地衝撞,卻被男人拉着手腕帶進了會客廳,怒號的陰風被完完全全擋在了身後,只聽他淡淡吩咐:“喬治,讓後廚去泡兩杯金駿眉來。”
喬治擡眼看着女人,又是古怪地一笑,比方纔更恭敬地回答:“是,頭兒。”
唐言蹊被他領到沙發上坐下。
男人亦是不緊不慢在她對面落座,“你是有多不想看到我”
她抿了下脣,心裏五味陳雜,竟找不出一絲可以開口的話題。
待喬治放下了茶杯離開後,她纔在氤氳的蒸氣裏找回自己的思路,“你爲什麼在這裏”
墨嵐微微闔着眼簾,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揉着眉心,“嗯,我昨天還在德國辦事,早晨聽下人說你坐昨晚的航班連夜飛到了歐洲,估計今天下午就要到了,所以臨時趕回來,想見你一面。”
“墨嵐。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自從幾年前那件事發生以後,她就沒怎麼用小時候那種兩小無猜的語氣和他說過話、開過玩笑。
但也,從來沒這麼冷硬駭人過。
男人摩挲着手裏的茶杯,漂亮溫潤的眸子垂着,思考着如何回答她的話。
如果沒有前面那些風塵僕僕、四面楚歌的鋪墊,唐言蹊肯定會把眼前一幕當成老友間久別重逢的敘舊。
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是爲什麼來這裏的,也沒忘記,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件事說來就話就長了。”墨嵐目光溫柔地望着她,“晚上想喫什麼,我們許久沒見,出去喫”
唐言蹊在對面沒有波瀾地睨着他英俊無儔的臉。
許久,才一字一字地開口,“喫你媽b。”
她雖然笑着,墨嵐卻從她周身激盪開的冷豔氣場裏感知到,她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墨嵐在她的咒罵下絲毫狼狽都不顯,仍然一副濁世佳公子的矜貴從容樣,“言,你太固執了。”
眼底深處卻是一望無垠的白雪皚皚。
“老子就只剩這點毛病了,知道老子固執就少他媽廢話。”唐言蹊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正在一根一根地跳動着,“趕緊說。”
“呵。”男人捧着茶杯,笑得似是而非,“知道太多未必就好。”
“那你何苦把我騙到這裏來。”唐言蹊學着他的皮笑肉不笑,掀起眼瞼睞着對面的男人,“瞞我一輩子讓我逍遙自在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