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75章 我要保他的命
    “不是我什麼都不說,我就真的什麼都不在意。”唐言蹊甩開他的擁抱,手心上扎得刀尖更深了幾寸,血流出了手掌,她卻感覺不到疼了,“不管他們做錯了多少事,他們沒害過我不管他們殺了多少人,他們都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陸仰止心亂如麻,眸間逐漸泛起猩紅色,他下意識想把她抓回懷裏。

    可是看到她手上的血口,他又不敢動了。

    胳膊就這麼擡起,停在半空中,面對着她的滿臉悲愴,再也無法靠近半步。

    “你知道顧況爲什麼會被我打死嗎”唐言蹊終於不再看他,而是靜靜將目光投在遠處的屍體上,笑了下,“因爲他把背後完完全全地留給了我,到死也沒回過頭。”

    因爲他到死,也沒想過唐言蹊會開這一槍。

    身後的墨嵐聞言一怔。

    一寸寸收攏了指節,五官緊繃,心裏的什麼情緒近乎炸裂。

    “可我呢”女人的眼淚裏倒映着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是種涼薄到極點的弧度,“我做了什麼”

    “你說他們背信棄義喪盡天良,我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唐言蹊對上陸仰止黑得無底的眸子,看到他眸間有什麼在坍塌晃盪,竟隱隱是慌張。

    然而這個從來都運籌帷幄、深沉穩重的男人,他也會慌嗎

    “你不是,言言。”陸仰止急急打斷她,嗓音沙啞,“你不是”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身,把她整個抱起,手臂上蜿蜒的筋脈好像要斷裂,一直抻到他心臟裏,一陣陣的鈍痛,“別這麼說自己,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怎會懷疑她的心。

    無非,就是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爲了其他女人赴湯蹈火的時候,卻有另外一個男人給予她溫柔的關懷。

    尤其,那個男人,還是墨嵐。

    至於相思的事情,陸仰止想過,不止一次地想過。

    他曾經以爲自己能放下那些,可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的胸襟。

    他越是愛她,就越是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恨不得她從一出生就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

    墨嵐便是紮在他心上那根拔不掉的刺。

    墨嵐認識她比他早,墨嵐比他更懂她,墨嵐比他更珍她重她。

    這些都是讓陸仰止每次想起都覺得妒火焚身的事情。

    但,看到她如今這張灰敗蒼涼的臉,他卻突然想,是他錯了。

    他錯得徹徹底底。

    他的做法不是在捆綁她,而是,在把她往別的男人身邊推。

    爲什麼要用傷害來證明愛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陸仰止。

    她爲了你殺了顧況,殺了墨嵐,她的世界裏誰也不剩,只有你一個人,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一口氣卡在胸腔中,爆出了喉嚨間的腥甜,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緊,聲線好似被周圍的硝煙嗆到沙啞,透徹的沙啞,“言言,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吻上她的額頭,卻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男人心裏痛怒不已,手勁更大,“別躲我。”

    唐言蹊心裏感受不到什麼起伏波瀾了,只是望着地牢搖搖欲墜的頂子,輕笑,“你現在肯信我了”

    “我一直就”

    “陸仰止。”她沒給他說完那話的機會,哪怕是說了,她也不會太當回事,“我讓你把莊清時留下,是騙你的。我沒想過讓她死在這,我也明白,我越是鬧着喫醋,你就越是反感,做出來的事就越是不會考慮我的想法。”

    她就這麼說出這話,讓陸仰止的心好似被什麼用力蹂躪着。

    那都是他不敢面對不敢深思的事實,她卻雲淡風輕地拉開那道厚重的簾,讓它們全都見了光。

    她知道他的心狠和絕情。

    甚至,利用了這些。

    該說她懂他嗎

    可是這種懂得,是不是太悲涼了些。

    懂得一個人對你的心狠和絕情,懂得你纔是會被放棄的那個。

    當事情都按照她所計劃的那樣發展時,唐言蹊心裏又是種什麼感覺呢。

    是不是又欣慰,又心寒

    女人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顧自地以平淡口吻敘述道:“是我讓你帶莊清時走的,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怪你。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她會替你擋下那一槍,我甚至感激她,因爲沒有她,死的就是你。”

    “所以直到你剛纔出現之前,我都盼着你趕快回來。”她笑,“我不和莊清時爭,我只盼着你送走她以後,就可以帶我走了。陸仰止,這裏很黑,可是我不怕,我手疼得厲害

    ,也許是刀子切斷了什麼筋脈,我不清楚,也不敢把刀子拔出去。”

    “我一直告訴自己,只要撐到你來接我,一切都會好。”

    唐言蹊看到男人目眥欲裂的眸,莞爾,“然後,你就回來了。”

    他回來了。

    卻,在責怪她不守婦道,沒有躲開別的男人的非禮,諷刺她和別的男人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齷齪關係。

    “哪怕你關心我一句,就一句,我都能說服自己儘量放下之前發生的一切。”她終於是流乾了眼淚,聲音空洞得好像穿梭在地牢裏的風,“可是你沒有。”

    陸仰止忽然回憶起傅靖笙對他說的話:“她要的東西少,不是因爲她不想要,而是因爲她不敢。”

    在別人都享受着寵愛的年紀,她的心裏被撕開那麼多的血口,卻只能自己捂着傷,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些疤痕,不敢呼痛。

    他的言言。

    她要的不多。

    是他,做的太少。

    陸仰止的手都在顫抖,“言言,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我錯了、對不起。”她重複着他的話,笑容淺嘗輒止地掛在嘴角,“你對我說這些話的次數,比你說愛我都要多。”

    一段感情裏,道歉比示愛還要多。

    這還算愛嗎。

    陸仰止喉結一動,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攥着,說不出一個字。

    唐言蹊在他懷中閉上眼,“若說出軌,你爲莊清時扇我巴掌,看起來不是更加有理有據麼。既然你也總是多疑,我也過得不開心,我們都覺得對方心裏有別人,那不如你就把我放在這裏,讓我和墨嵐走吧。你去娶你的莊大美人,圓了你姐姐你爸爸的心願,我也”

    男人的俊臉沉冷如霜,“不可能”

    他狠狠在她耳邊道:“言言,我不會放你走,不可能”

    唐言蹊睜開眼,“那你不如殺了我吧,我替墨嵐死,也算是還顧況一條命。”

    “別這樣,言言。”陸仰止盯着她,她眉眼間的冷漠和平淡彷彿一把刀,插碎了他的高傲,剩下七零八落的,全是卑微和慌亂,“別說這種話。”

    他胡亂親吻着她的額角和碎髮,還有她腫脹的半邊側臉。

    “那你肯放過墨嵐”她問。

    陸仰止見過太多女人。

    在他面前,打扮得光鮮亮麗,怎麼漂亮怎麼來。

    只有她。

    從記憶中第一次出現在他視線裏,就是個邋遢又凌亂的麻煩精。

    不會穿高跟鞋,不會化妝,活得比他一個男人都要粗糙。

    也,總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唐言蹊笑看着他,像是衰敗前的曇花一現,那笑容晃了誰的眼,讓男人心頭一緊,只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給她。

    可她說的話,又是那麼的冷漠,“如果你還是想殺了他,我也攔不住你,就這一條賤命,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墨嵐的眸光微微一震,不可思議地看着陸仰止懷裏的女人。

    她明明被他抱着,顯得小鳥依人,但身上的氣勢,卻分明是某種對峙到白熱化、不肯妥協退讓的凌厲。

    她方纔說,陪他一起死。

    墨嵐的手心在發熱,溫度高得他自己都覺得燙。

    雖然他知道,她這話,一是在和陸仰止賭氣,二是因爲顧況死了,她太難受,那種無法紓解的鬱結已然逼瘋了她,先後失去了紅桃、梅花、如今赫克託也生死未卜成了植物人,她還親手殺了顧況,所以,再也不能看着僅剩的墨嵐和霍格爾出一丁點意外。

    但他還是無法避免地感覺到了欣喜。

    與墨嵐的欣喜不同,陸仰止身上卻有陣陣寒意和戾氣在冒着尖刺,他額頭上的青筋跳動得厲害,“言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

    唐言蹊不閃不避,一雙褐瞳撞進他的眼底,激盪開火花,“我要保他的命。他的罪,有法官來評定是非,倘若你今天當着我的面殺了他,我恨你一輩子。”

    那個“恨”字,咬得太重。

    讓陸仰止心裏毫無防備地裂開一道縫隙,冷風簌簌地灌了進來,讓他一瞬間險些招架不住。

    或許是她臉上的決絕刺痛了他的眼,他鳳眸微闔,勾脣,線條鋒利又冰冷,一如他從脣縫間推出來的字眼:“我從來沒說過我會爲了其他女人恨你一輩子的話。言言,你明白,今天就算莊清時真的死在這裏,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而你,卻要爲了墨嵐許下這樣的重誓”

    他低低一笑,生硬地收斂着所有陰沉的情緒,儘量溫柔地哄她,“我知你心情不好,說話做事難免衝動。我就當沒聽到它,把這話收回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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