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205章 有過很後悔的事
    第二天一早。

    唐言蹊如約而至。

    身穿狩獵服的男人單肩掛着獵槍,就站在微風拂過的樹下。

    他身材修長,五官深邃,在朝露晨曦下顯得比昨晚更多了幾分明媚清爽。

    聽見腳步聲,他擡頭看過來,瞧見是她,整張俊俏的臉龐都被笑意鋪滿,“伯爵小姐,早安。”

    相對於他的平易近人,唐言蹊就顯得有些僵硬,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早。”

    lance看了看錶,“你來早了二十分鐘。”說完,又見她眼底隱隱約約的青灰色陰影,皺眉道,“昨晚沒睡好嗎你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唐言蹊着實疲倦,也無心爲了他一兩句關懷而故意矯情着說自己沒事。

    她起牀的時候也發現自己臉色極差,是蓋都蓋不住的那種差,頭也陣陣發疼。

    “怎麼了nce問。

    唐言蹊垂眸就見他伸過來攙扶她的手,下意識往後躲了躲,抿脣道:“可能是昨天酒喝得有些多,又吹了風,所以不太舒服。”

    lance是何等細心的人,見她這個微小的動作就明白了她內心對陌生人的觸碰是很介意的。

    他默不作聲地收回手,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對此避而不談。

    “要不要先去喫個早餐中午可能要在山上度過,再喫飯就要等晚上了。”

    唐言蹊沒什麼胃口,本想說算了,可是想起昨晚江姍交代的事情,到底還是一咬牙,點了點頭。

    山莊的餐廳就設在酒店後花園裏,裝潢雅緻,有奇石異樹、山澗清泉,晨起時空氣裏溫度偏低,水面上還浮動着淡淡的青煙。

    不少早起的少爺小姐們都聚在餐廳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

    唐言蹊剛從側門踏進迴廊就聽到有人高聲談笑:“沒想到昨晚真的能見到聖座的女兒。”

    lance面色一僵,立馬朝身側的女人看去。

    她靜美的臉蛋就如同池中沉睡的水,連點波瀾起伏都沒有,好像根本沒聽見旁人都在對她議論紛紛。

    就穿着簡約的衣衫,臂彎間搭着外套,領口開得很合適,露出她精緻的鎖骨,卻把該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性感卻不輕浮。

    “還是個東方人呢。”那邊繼續喋喋不休,“她家對東方人是不是有什麼執念聽說她大伯、她堂哥都娶了個東方女人。”

    “誰知道。willebrand家的血統早就不純正了,從他大伯開始,還給自己起了箇中文姓氏,叫什麼江多可笑”另一個金髮碧眼的姑娘不屑道,“她堂哥是個混血也就算了,她倒好,這次直接找了個連血緣關係都沒有的養女我要是她爺爺,我都能被她氣死。”

    “可不是嗎你看看昨天晚上那個養女囂張的,史密斯夫人都敢罵了,她真以爲自己是willebrand家大小姐呢。”

    “不止如此,聽說昨天是潘西家的二少爺親自送她回的房間,你說他們倆是不是已經”

    聽到此處nce終於也變了臉色。

    他正要說話,卻被一道年輕女性的嗓音搶斷:“胡說八道什麼”

    某處有人猛地拍案而起,眼睛裏好似能冒火。

    唐言蹊循聲望去,瞧見的居然是昨晚那位叫“喬伊”的姑娘。

    她緊攥的五指微微鬆開,脣角噙着看好戲般的笑意,很淡很淡的一個弧度,微不可察。

    “我二哥纔不是那種人”喬伊冷眼盯着那羣人,厲聲道,“他和那女人什麼都沒有,昨天只是因爲天黑才把她送回去。”

    “你二哥”有人又找到話柄了,“什麼就你二哥你們連血緣關係都沒有,你不過就是被你媽媽帶着過去的陪嫁而已。”

    唐言蹊眉心忽而一動,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只見他一貫和煦的俊臉此刻已經黑得沒法看了。

    lance把獵槍掛在牆上,脫掉沾染着薄薄寒氣的大衣,徑直走了進去。

    唐言蹊就單手插兜,跟在他身後不遠處,閒庭信步,好不悠哉。

    上流社會對“血統”兩個字是十分重視的,喬伊雖然姓潘西,但畢竟不是潘西公爵所出,所以這件事一直是她心上一塊疤。

    眼下被人當衆翻出來還踩了兩腳,什麼感覺呢

    唐言蹊毫不懷疑如果這時候喬伊手裏有把槍,估計就已經懟到對方眉心了。

    她懶洋洋地嘆了口氣,隨意拉開角落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開始研究桌子上不同口味的果醬。

    她有點輕微選擇困難症,不到十種口味她大概選了有兩分鐘,再擡頭時,正好見到有人坐在了她對面。

    亞麻色的襯衫,褪去了外面那層狩獵服的外套,冷硬之氣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溫和。

    再往上,栗色的頭髮,高挺的鼻樑,幽深沉靜的眼睛,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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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回來了”唐言蹊笑着把果醬瓶子推到他面前,“這個不錯,你試試。”

    lance聞言沒有馬上動,伸手按住了她遞來的果醬瓶蓋,眸子卻直勾勾盯着她,表面風平浪靜的,深處卻很複雜,“你不問我去幹什麼”

    唐言蹊舔了舔勺子上的果醬,意猶未盡,“真的好喫啊。”

    “”

    感受到沉默之下不太對勁的氣氛,她才重新又擡起頭,茫然地看着他,回答了問題:“啊,哦,你不是去給你妹妹救場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有兩分鐘嗎吵架罵街什麼的通常都要十分鐘起步吧。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也沒盼着對方回答,誰知nce卻道:“英雄救美,有人先我一步。”

    不知是不是唐言蹊的錯覺,她竟覺nce此刻的語氣涼颼颼的,帶了點嘲弄。

    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也會嘲弄嗎唐言蹊又選了另一瓶果醬,邊喫邊想起對面的人還在等自己迴應,揉了揉眉心,漫不經心道:“你妹妹長得如花似玉,我要是男人我也願意救,沒什麼新鮮的。”

    lance別有深意地看了她片刻,“剛纔救場的不是別人,是從東方來的那位陸總。”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目光時刻緊盯着女人的一舉一動。

    哪怕她有半點不尋常的反應,他都能盡數收入眼底。

    可,唐言蹊沒有。

    她還是樂此不疲地擺弄着手裏的果醬。

    彷彿那些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對她而言,纔是全場最有趣的事情。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伯爵小姐nce問她。

    唐言蹊估摸着這事是繞不過去了,心裏暗歎一口氣,掀起眼簾就撞進對方溫柔微笑的視線中。

    她卻沒從這笑容裏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暖。

    託着腮,溫軟漂亮的眉目自成一脈煙視媚行的風韻,緋紅色的脣瓣張張合合的,格外扣人心絃,“你究竟是想讓我聽你說呢,還是想聽我說呢”

    lance一愣,沒想到她是這般態度。

    唐言蹊打了個哈欠,像只剛從夢裏醒來的波斯貓,優雅又傲嬌,何其散漫地睨了他說的方向一眼,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過片刻就又興趣缺缺地垂下了眸,“好了,我看見了,還有別的嗎”

    不就是喬伊被懟得爹媽都不認識了,陸仰止出來救個場麼。

    何況,那也不能算是救場吧。

    只是男人剛好端着一杯牛奶路過那處,人羣集結,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開嗓冷冷清清地說了句“讓開,別擋路”而已。

    陸仰止那人天生自帶生人勿近的刻板涼薄氣場,一句話,就算他用再平淡的語氣來說,也會讓人忍不住去分析背後可能夾帶的十八層令人膽戰心驚的含義。

    再加上,昨晚他和喬伊也鬧成了半個主角,這時候曖昧的言行舉止很容易被人誤會。

    喬伊擡頭,望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挺拔頎長的身影,尷尬又惱火地抿住了脣,“你也來看我笑話”

    “沒興趣。”男人撥正了腕上的手錶,睨着時針與分針的夾角,“該出發了,別耽誤時間。”

    “你”

    喬伊話都沒說完,那抹邃黑色的影子就已經與她擦肩而過了。

    她猝不及防想起昨晚他追着聖座養女跑的樣子。

    那樣的執拗,心如死灰般的執拗,本不該出現在他這樣卓爾不羣、深沉冷漠的男人眼裏。

    可是隻有在那一秒,喬伊才覺得,這是個活生生的人。

    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愛的人。

    而不像現在,目空一切地從人羣中經過,俊朗的臉上波瀾不起,像是被窗外料峭春寒中的霜雪凍住,似乎這天地之間,再沒什麼能使這冷硬的輪廓動容。

    喬伊咬了咬牙,跟上去,“陸仰止,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沒風度沒情調的男人”

    偏偏是他的傲慢,讓她起了挑戰欲和征服欲,“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後悔”男人的腳步忽而一頓,低啞的聲線被清晨的涼薄空氣包裹着,沒有溫度,沉沉的讓人心慌,“你打算怎麼讓我後悔”

    “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聽你的,也不是所有事都會按照你的劇本走。”喬伊道,“你就沒因爲什麼事後悔過嗎”

    這話音好巧不巧地貼着唐言蹊的後背傳來。

    他們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lance則在她對面,還是一臉笑意莫測地打量着她。

    唐言蹊切開面包的同時,聽到男人啞透了的嗓音,乍聽上去像是煙抽多了。

    可仔細品味,卻不難發現那是種語氣和情緒上的轉變,宛如受了重傷的困獸,低低徐徐的,透着傷人的自嘲:“有過,很後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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