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水灣是什麼地方,住的都是什麼人,整個上流圈子都心知肚明。
門外那些年輕女孩被她嚇得紛紛離開,連看也不看再看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
唐言蹊醒過來時,陳姨正坐在她的牀邊,一邊給她
的臉敷着冰塊,一邊抹眼淚。
她動了動嘴脣,遲鈍又沙啞地開口:“水……”
陳姨見她醒了大喜過望,又聽她要水,趕忙去倒了,喂到她嘴邊。
忍不住又是嘆:“這都造的是什麼孽呀!我就去買了點菜的功夫,怎麼、怎麼就……哎呀!先生回來肯定要心疼的!”
唐言蹊的眼珠定定的,好似不會動,聽到她這句話亦沒有多大反應。
“我想睡會覺。”她道,“陳姨,我累。”
陳姨趕緊起身,“好好好,您再休息一會兒吧。過兩個小時再抹一次藥,人家說這藥效果好,去腫很快的。”
唐言蹊翻了個身,用被子矇住臉,沒說話。
……
婚紗店裏,莊清時姍姍來遲。
坐在角落沙發上的男人英俊清貴,眸如止水,見到她來也不起一丁點波瀾。
倒是陸遠菱不悅道:“你幹什麼去了?這麼久。”
莊清時淡淡地笑,說不出的溫婉大方,眼睛也不眨地撒謊道:“大姐,我剛從片場過來,路上有點堵車,所以耽誤了時間,真抱歉。”
陸遠菱也不拆穿她,只說:“以後結了婚就別再出去拋頭露面了,天天在外面拍戲,風吹日曬的,仰止也心疼。”
莊清時看向那邊矜貴得面無表情的男人,臉一紅,“我都聽他的。”
“去看看自己喜歡什麼款式的婚紗。”陸遠菱微笑,“有個大概的想法就好,我們找設計師給你專門訂做一套。”
莊清時又看向陸仰止。
見他也頷首默許,才心花怒放地去了。
陸遠菱便在陸仰止身邊坐了下來,看到弟弟刀砍斧劈般的俊朗的側臉輪廓,沉靜中帶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仰止。”她好言好語地開口,“清時哪裏不好?又懂事、又——”
“大姐。”陸仰止皺眉打斷她,眼神冷冷清清地落在她身上,一絲溫情也無,“我一直想不通,你自己的婚事還沒解決,爲什麼整天操心我的?”
陸遠菱一愣,訥訥道:“你是陸家未來的繼承人,等爸爸走了,這偌大的家業都是你一個人的。你當然要早點成家,成家才能立業,將來我也好幫你帶帶孩子,像相思一樣,我帶得不好嗎?”
陸仰止面不改色的收回視線,口吻寡淡,“不是隻有男孩才能繼承家業,大姐接任副董事長的職位以來,也從沒讓人失望過。”
“我倒不是看不起女孩子。”陸遠菱笑笑,“只是我覺得女孩子都是拿來寵着的,我哪裏捨得以後讓相思去學這個學那個,還不如你再生個男孩好好培養,就讓相思當陸家的小公主、一輩子享福最好。”
“那爲什麼非莊清時不可?”陸仰止突然這麼問了。
陸遠菱沉默下來。
她早知他會有此一問。
長舒了口氣,“仰止,這件事,我也早想告訴你。”
陸仰止沒答言,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記得小時候你生過一場大病嗎?”陸遠菱望着遠處那個置身在雪白的婚紗叢中滿臉幸福的女人,靜靜開口。
陸仰止眉峯微動。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親情被磨得只剩下疏遠和憎惡。
他道:“印象不深。”
事實上,這件事他知道。
因爲全家包括傭人在內,總會時不時提起他5歲那年,生的那場大病。
但他自己對此印象有些模糊,又或者是真的病入膏肓,燒得糊塗了。
陸遠菱垂眸,眼前仍是小男孩滿臉通紅說着胡話的模樣,心裏一陣絞痛。
“那年你差點就堅持不過去了,我們四處求醫問藥,找了全世界最好的專家來給你治病,可是什麼藥都沒用。最後爸爸媽媽沒辦法,走投無路的時候,從寺裏請了一位師父來給你看相。”
陸仰止眯起眼睛,“這倒從未聽說過。”
“是,因爲爸爸不讓說。”陸遠菱無奈。
如今當官入仕的,手握大權,一邊膨脹一邊卻又忍不住彷徨和不安,稍有風吹草動就緊張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覺。
所以若說如今社會誰更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答案便是,擡頭往上看一看。
這個圈子裏,不少人都與各個流派的風水先生、佛法高深的僧人有交情。
表面上一羣無神論主義者,私下裏供奉的香火錢多得數不清。
因爲他們連自己都不信了,只能信命。
“那位師父說,你是命有貴格,將來一定能成大器,可是這瑞氣太重,便成了消耗你身體康健的壞東西……”
陸仰止越聽越不耐,“姐。”
他不信命,從來就對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兒嗤之以鼻。
“好,我長話短說。”陸遠菱又嘆了口氣,“他說你命裏缺一個女孩,那女孩生來八字帶煞、克親克友、又要經歷假鳳真凰的劫難,是孤苦伶仃的命,誰近了她都要倒黴,唯獨……”
她看了眼自家弟弟,神祕道:“你能壓得住她。你們兩人的命格相生相剋、相輔相成,則能逢凶化吉,是大大的祥瑞富貴……”
陸仰止已經不想聽了。
不用聽,也知道後面是怎麼回事了。
“當時我和爸爸媽媽都不信他的說辭,可是你越病越重,我們只好又去求那位大師到家裏來看,正逢那天,你爸爸的朋友帶着他剛剛一歲不到的女兒來看你……”
陸仰止揉了揉眉心,嗤笑,“你們也真好意思讓一個嬰兒到滿是病氣的臥室裏看我。”
陸遠菱深深望着他,搖頭,“然後你就好了。”
男人動作一頓,似是有些錯愕地擡頭看她。
陸遠菱點頭,“這事,你去問問家裏伺候時間久一點的老人,他們都知道。”
“爸的朋友,莊忠澤?”陸仰止慢慢地開腔。
陸遠菱無話,繼續沉沉地點了下頭。
“荒唐!”他俊眉緊擰,“就因爲這個?”
“仰止。”陸遠菱拉住他的袖子,“你看看,高僧說的也不無道理,清時她確實是克親克友、孤苦伶仃啊,不然……”
她刻意壓低了嗓音,“莊家怎麼沒了呢?”
陸仰止點了根菸,猛吸了一口冷靜下來,“大姐!”
莊家沒了又不是因爲莊清時。
“就當大姐求求你了,你就爲了自己着想,也爲了這個家着想,你就娶了她吧。”
“至於唐言蹊。”她頓了頓,彷彿下定決心般,“若你真放不下她,姐姐也不攔你了,你就一直這樣把她養在外面,清時那邊我去說,嗯?她這麼懂事,一定不會怪你的。唐言蹊若真對你有情,也不會忍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