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時的心跳停滯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來自他的毒早已經深入自己的血脈,無法拔除了。
那麼溫柔的語氣,她幾乎沒聽過。
她也明白,他這番話的用意何在。
可那又怎麼樣,自己還是不爭氣地貪戀這一絲片刻的溫情。
“仰止,你是在關心嗎?”她問。
男人直起身子,薄脣一勾,眼底蒙着一層霧氣,看不分明,淡淡道:“你當然可以這麼理解。”
陸遠菱就在幾步遠的地方審視着這一幕。
是的,審視。
許久後她纔開口:“我可以答應推遲婚禮。”
陸仰止眸如止水般凝住,望向她。
“但是相應的,你也必須答應我,這件事到此爲止。”陸遠菱一字一字地開口道,“無論你是知道了什麼,還是不知道什麼,清時和她之間的恩怨暫時告一段落,你不可以再做任何刁難清時的事情,爲了她。”
男人狹長鋒利的眼尾不着痕跡地收緊。
兩股磅礴的氣勢在病房裏對立、碰撞。
宋井不擡頭都能感覺到擦出來的火花。
他是被陸總十萬火急從家裏叫過來的。
那時陸總的第一個吩咐就是,聯繫米董事長,確認一件事。
到了醫院,宋井才從護士口中得知今天早晨發生的種種。
震驚之餘,又實在是折服於曾經的總裁夫人的鐵血手腕。
他見過不少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人,可是唐言蹊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而一向最討厭恃強凌弱的陸總,在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居然是叫他去聯繫米董事長。
宋井有一瞬間在想,陸總這麼做,究竟是爲了收集證據給自己的未婚妻討個公道呢,還是爲了……
給那個不知道收沒收拾好殘局的女人善後呢。
前天晚上不還冷淡得好像八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她嗎?
宋井低頭邊數磚縫邊琢磨,老闆的心思真的有點難猜。
“陸仰止,你最好在我還願意好好和你商量的時候,保持理智。”女人下了最後通牒,“否則,佔便宜的絕對不是你。”
男人就這麼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眸間的戾氣一絲一縷地散去。
他微抿薄脣,沉緩道:“我不會再和唐言蹊有任何牽扯,她也會離開這座城市。但是不管她生活在地球上的哪一個角落,她這個人都必須活着,好端端地、自由地活着。”
旋即,又不甚信任地追問道:“你真能對她死心?”
“一個背叛過我一次,拋棄過我兩次的女人。”陸仰止無動於衷地開腔,“我還需要記掛嗎?”
言罷,他邁開修長的雙腿,朝病房外面走去。
宋井一臉懵逼地跟上。
“陸總。”走出兩步,他忍不住輕聲問,“您剛纔說的話,不是真的吧?只是爲了讓副董事長——”
“住口。”男人寒聲打斷,結滿冰霜的黑眸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這種話,以後別再讓我聽見!”
……
病房裏,兩個女人面面相覷。
良久,莊清時低下了頭。
陸遠菱恨鐵不成鋼道:“你看看你,你認識仰止多少年了,遇見他也比唐言蹊遇見得早,爲什麼你就總是輸給那個女人?”
莊清時撫摸着自己腫脹的臉頰,苦笑,“我不知道。”
她其實也不懂。
聽陸遠菱說,她一週歲的時候就被爸爸帶去看過病重的陸仰止。
然後他的病就奇蹟般地好了起來。
她從那以後就一直深信着自己與那個出類拔萃、卓爾不羣的男人之間有着旁人無法理解的緣分。
可是,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唐言蹊,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唐言蹊。
都是她的錯。
“大姐。”莊清時忽然開口,遲疑道,“你真的不能用那張光碟……”
“想都別想!”陸遠菱彷彿預見到她要說什麼,直接駁回,“那張光碟是你的保命符!”
“你以爲沒有它,仰止還會搭理你?”
看到女人的失神,陸遠菱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狠了,嘆了口氣,安撫道:“清時,你必須沉住氣。倘若我現在用了那張王牌,她頂多就是再被困個十年二十年,而你,是這輩子都沒法再嫁進陸家了,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莊清時閉了閉眼,嚥下不甘心的苦水。
待陸遠菱離開後,才掏出手機。
她緩緩撥了個號碼出去,美眸間有陰沉的光芒一閃而過。
“Amanda,替我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