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言盛景,不敘深情 >第135章 走之前,你先弄死我
    她眼裏蓄着水光,“不是帶我去找我媽媽嗎?爲什麼來這裏?你騙人,我媽媽不在這裏!”

    宋井低着頭,不知該如何回答,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大小姐,你先別急,可能……出了點意外,陸總已經去處理了。”

    “處理什麼!什麼意外!”陸相思尖叫起來,隔着車門都能聽見,“唐言蹊呢,她人呢!我要見她,現在,立刻!”

    車裏的動靜彷彿給男人心頭又劃下一道血口。

    陸仰止沒有回頭,緊緊攥着拳頭大步走上前,一把就擒住了厲東庭的肩膀。

    厲東庭猜到他心裏定是不好受極了,可一轉身對上那張臉,還是不禁怔住。

    那是怎樣的表情。

    五官還是尋常的五官,卻好似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霾遮蔽。

    棱角分明的臉廓

    ,起承轉合間往外滲透着令人心涼的冷厲與寂寥。

    尤其是那雙眼睛,平日裏黑白如水墨暈染着宣紙,此時此刻,卻猩紅得如同一頭即將暴走崩潰的野獸。

    厲東庭很難想象究竟是多麼沉重的事情能把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逼到需要將慌張和絕望寫在眼角眉梢的地步。

    這樣的陸仰止,他這麼多年,也只見過一次。

    那就是五年前,唐言蹊自首入獄的那一天。

    心都忍不住跟着揪緊了一瞬。

    “仰止。”他叫了他一聲。

    剛想說話,陸仰止就已經揮開他,往他的車旁走去。

    他看到了,他看到車裏有一道化成灰他都認識的身影。

    那麼平靜,又那麼執拗,每一步重逾千斤。

    顧九歌剛不情不願地勸唐言蹊閉眼休息一會兒,一回頭便看見有個英俊高大的男人渾身散發着煞氣往這邊來。

    饒是見慣了風浪,她也被他周身恨不得寸草不生的凌厲逼得退了好幾步。

    這人……是、是誰?

    “滾開!”男人毫無耐心,低吼着讓顧九歌滾出他的視線。

    顧九歌就真的鬼使神差地遠離了這裏。

    陸仰止站在軍用越野面前,突然覺得手和腳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知道,他應該打開這扇車門。

    可是怎麼都擡不起手來。

    腦子裏,是她淺笑倩兮的眉眼。

    他曾瘋了般,想把她圈在自己身邊,再也不放手。

    不管什麼名分,也不管她開心與否。

    因爲每每看到她的臉,聽到她的聲音,都像走火入魔了。

    他愈發不能剋制自己。

    也愈發地明白,他要讓她離自己遠遠的,那纔是對她好。

    如今,她就在他眼前咫尺的地方。

    再也不會哭,不會笑,不會離開。

    是他錯了。

    是他錯了。

    他怎麼會以爲放她離開纔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世界裏,沒有她,還剩什麼?

    “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我一樣愛你,從今天開始,你喫的飯不會再有味道,你過的日子不會再有笑容,你難過的時候再沒有人能逗你開心,你衝動的時候也沒人能攔得住你。”

    “無論過多久,你都會後悔你今天的決定。”

    “陸仰止,你別把我當傻子。”

    “就像你懂我一樣,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人,你的一舉一動,你說話時候的神態語氣,我都明白。”

    他一掌撐在車窗上。

    挺拔高大的身軀猛然彎下去,像終於支撐不住樹冠的重量,而攔腰折斷的參天大樹。

    你說你瞭解我。

    不,唐言蹊。

    我現在有多痛多悲多絕望,你一點都不瞭解。

    你是暖陽,是晴天,是華枝春滿,是天心月圓。

    也是狂風,是周雨,是山呼海嘯,是飛沙走石。

    你是全世界。

    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你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每一次都夠我心裏傾塌焚燬一回。

    這次是終於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再也。

    不會回來了。

    厲東庭在不遠處看得眉心發脹,眼睛也有些不舒服,正煩躁地抽了根菸準備上前,便被反身回來的顧九歌攔住去路。

    “喂。”顧九歌不解地指了指那邊,“那人幹什麼呢?”

    “他以爲死在大火裏的那個是他女人。”厲東庭吸了口煙,不耐道,“發瘋呢。”

    “他女人?”顧九歌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問,“車裏那個,是他……”

    邊說邊揚起嘴角,“是他的就好,是他的就好!我還以爲是你。”

    厲東庭眉頭皺得更厲害,“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是我女人?”

    他什麼時候有過女人?

    顧九歌開心得一蹦三尺高,身上的防彈服都顯得沒那麼沉重了,“太好了!”

    “你把嘴閉上。”厲東庭語調沉冷地低聲斥道,“他現在腦子不正常,你說這話要是讓他聽見了,你就等着讓你爹媽給你收屍吧。”

    顧九歌於是閉了嘴,看過去,又忍不住小聲咕噥:“那他腦子是真不正常,哪個被火燒死的人臉上白白淨淨還穿得整整齊齊的?”

    一句話正好說到厲東庭心坎上,他狠狠吸了口煙,“是,他一遇見這個女人,智商就都他媽被狗啃了。”

    顧九歌笑眯眯,“你喫醋哦?”

    “……”

    他跟一女人喫哪門子醋?

    “你是不是喜歡他?”顧九歌彷彿發現了驚天大祕密,“怪不得你身邊總是沒有女人,原來你喜歡的——”

    “閉嘴!”他忍無可忍,笑得冷梟桀驁,“顧九歌,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這種話別對男人隨便說,不是誰都有我這麼正人君子,不會對你做什麼,懂?”

    女人的眉目間掠過一抹失望和黯然,“我倒是希望你能對我做什麼呢。”

    這句話也不知厲東庭是沒聽見還是懶得理會,將手裏的煙掐滅,吐出兩個字:“收隊。”

    那邊,陸仰止還一動不動地站在車旁。

    像一塊僵硬的磐石。

    處處縈繞着沉沉的死氣。

    忽然,車門在他的手掌裏微微往外拱了拱。

    還有開門的聲音,和女人哭啞了的聲音同時響起:“陸仰止,你怎麼在這裏?”她又推了推車門,推不動,於是無奈道,“別壓着車門,我要出去。”

    男人的眸光重重一震。

    不可思議地擡起頭,正對上車裏女人細眉微蹙,盯着他的目光。

    她此時此刻的聲音不好聽,很不好聽,暗啞得彷彿褪去了所有的色調。

    卻如同一剎那爆炸的光芒,頃刻中還了他一個五彩斑斕的宇宙。

    陸仰止覺得這聲音刺得他耳膜都在一下下的脹痛,他很緩慢地抽回手,唐言蹊順勢打開了門。

    還沒說話,就被男人驀地收進了懷中。

    那懷抱緊得令人無法喘息。

    唐言蹊都聽到自己的骨頭在他的懷抱中咯吱咯吱的摩擦。

    他的身體和他的手掌卻是那麼冰涼,涼得好似剛剛從哪個冰窖裏撈出來的。

    黑眸一瞬不眨地鎖住懷裏的女人,生怕這一鬆手,就又是撕心裂肺的一輩子。

    “陸仰止?”唐言蹊十分不舒服地在他懷裏掙扎了下,“你先放——”

    “不。”他沙啞的嗓音,像地面焦黑的泥土,寸草不生,荒涼而偏執,“不放。”

    唐言蹊怔了怔。

    只聽他在她耳邊,呼吸低沉,聲線粗嘎,毫無平時在商場上方寸有度、進退得體的沉穩,“唐言蹊,我給過你機會離開,但不是讓你這樣離開。”

    他的語氣越來越重,也越來越凌厲,那是種恨不得絞死她的力道,“是你自己要回來的,那你就給我記清楚,這次你若是再走,走之前,你先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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