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宋桃花使 >第209節 桃花明薄暮
    傍晚。網

    華燈初上。

    徐王府的後門處熱鬧起來,這裏是徐王府一些靠技藝的僕從收工可以出府的時辰,府中的一些花匠、武師、馬伕、郎中、裁縫等等僕從,只要不是值日,就可以趁這個時機外出,要麼回家,要麼到街上閒逛。

    相應的,後門處有些商販看準時機,挑了燈籠在對面附近做些小買賣,掙這些僕從的錢,徐王府人數衆多,生意當是不錯。

    蹴鞠者當然也是這個時辰出門,而且不用晚上值日,所以都會這樣時候出去。

    那羅延高寵慢慢隨着人流走出徐王府的後門,忽然背後被人輕拍了一掌,他回去一看,原來是一起蹴鞠的兩個夥伴,一人道:“那羅延,走啊,去春香樓喝幾杯。”

    高寵陪笑了道:“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另外一人調笑他道:“你又不去喝花酒又不賭的,留着錢讓它生錢崽麼?”

    高寵尚未回答,先前那人道:“那羅延存着錢娶婆娘呢,哪像咱們……走吧走吧。”高寵也不辯駁,臉上帶着笑容拱手相送,這兩人相互扶着大笑而去。

    高寵直起腰來,他確實有些餓了,想到前面的小巷子中喫一碗麪,就向那巷子走去。

    這徐王府後門的道邊栽種了許多大柳樹,他慢慢走到最近的一棵柳樹旁時,冷不防的從柳樹後躍出一人,喝了一聲,出現在他面前。

    這人並無惡意,只是忽然出現嚇他一下,開個玩笑,高寵並沒有讓這人嚇到,藉着有些昏暗的燈光望去,突然出現的這人身材矮小,腰身纖細,臉上帶着頑皮的笑容,嘻嘻的看着他。

    他穿了一衣下人僕從的青衣小帽,正是徐王府中最下等的小廝的穿着,雖然這衣服已然夠小,可是他的雙手依然不能衣袖中完全伸出,腰間的衣帶束的又細又緊,反而將胸前顯得有些凸起,褲子又太寬,鞋子太大,看上去十分的臃腫,小小的帽子蓋不完全下面的長頭髮,臉頰邊幾縷披散下來。

    她的衣服極不合身,可是臉上卻洋溢着喜悅和歡快的笑容,笑嘻嘻的望着高寵。

    高寵眼前一亮,她雖然穿了男裝,可是眼前卻晃動着清秀的少女臉龐,高寵要花上些許時間,才能確定眼前的少女是柔福帝姬趙多富,而不是靜慧。

    她二人雖然長的極像,可是還是稍有不同的,趙多富熱情洋溢,喜歡玩鬧,說話直來直去;靜慧說話輕柔,平日裏小心翼翼,總是一本正經,從不和人玩笑。

    高寵一笑,露出極白的牙齒,剛要開口說話,趙多富道:“你的牙齒好白。”高寵馬上收了笑容,閉上嘴巴,好似不讓她再看到一般。

    趙多富看他忽然收口不語,不禁問道:“你怎麼了?我穿成這樣不認得我了?”她整了整衣服又向高寵湊近了一步,將自己的臉朝向燈火一側,好讓高寵看的更清楚一些。

    高寵只好開口道:“當然認得,你怎麼穿成這樣了?”

    趙多富微笑了道:“當然是爲了能來看你了,要不是穿這件衣服,就總是有一羣人跟着來,罵也罵不走的,討厭的緊。”

    高寵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趙多富道:“沒到多久,我是算着時辰來的,太早不行,太晚了就呆不了多大功夫,也是不行。”

    高寵道:“真是難爲你了。”

    趙多富嘻嘻笑了道:“別的也不太難,最難的是怎麼找到這身衣服,然後去哪裏換衣服。”

    高寵“哦”了一聲,剛要說話,身後一隊巡邏的官軍走過,趙多富忙得將身形藏在大柳樹的後面,直到等官軍走過,才又重出來道:“我們不要站在這裏了。”

    高寵問道:“那去哪裏?”趙多富道:“你方纔向那邊走去,想去哪裏?”

    高寵老老實實的道:“我想去前面的巷子裏喫碗麪。”

    趙多富上前挽了他的手臂道:“那走吧。”她的動作自然至極,並無做作扭捏的模樣,高寵只好和她並肩一起走向那小巷子。

    二人走着,趙多富低聲道:“方纔我聽別人和你說娶婆娘,婆娘是什麼?是夫人麼?”高寵道:“有些地方鄉下人管妻子叫婆娘的。”

    趙多富低笑了道:“你們家鄉呢?也這麼叫麼?”

    高寵道:“我們家鄉的農夫也是這麼叫的。”趙多富掩了口笑道:“明兒我就給我爹爹說,他有幾百個婆娘。”

    高寵頓時收了笑容,她的爹爹就是當今天子,大宋皇帝宋徽宗,他極是寵愛自己的這個二十女兒,趙多富可以和他這麼說笑,可是高寵聽到“我爹爹”三個字,不自主的肅然起來。

    好在趙多富沒有再多說下去,那小巷子並不遠,兩個人很快走到了。

    高寵在巷子口停下腳步道:“我原來想在這裏喫碗麪。”趙多富仰起頭望着他道:“那就喫吧。”

    高寵的意思是以她公主帝姬之尊,怎能在這又黑又狹窄的小巷子裏喫上一碗麪,不如換個高檔一些的酒樓,可是看她這麼說了,也就算了。

    這賣面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伯伯,攤位也是兩張矮桌几只小凳,一盞昏暗的小油燈,此時也沒有什麼人來光顧他的生意,高寵二人走到近前,老伯伯用圍裙擦了擦手道:“還是來一大碗清湯麪?”

    這高寵最近經常晚上來光顧,喫上一大碗的清湯麪,這老伯也已經認識他了,高寵沒有回答,回頭看着趙多富道:“你要不要喫?”

    趙多富微笑着搖搖頭,高寵走上前去道:“老伯,要一大碗清湯麪,多放些花椒。”老伯伯應上一聲,就走到爐火前張羅。

    高寵走到小桌前道:“坐吧。”他自己坐了下來,趙多富卻沒有坐,她走到老伯身後道:“老伯,要一大碗清湯麪,多放些花椒。”

    這句話和高寵說的一字不差,老伯趕緊回過頭來道:“好好好,很快的就好。”

    趙多富這纔到了矮桌前坐到了高寵的對面,她依然帶着笑低聲問:“是這麼叫的麼?”

    高寵一愣,這才明白,趙多富之前從來沒有到外面喫過飯,更不會到這樣一個污垢骯髒的小麪攤上喫過飯,也就沒有機會向店家點菜叫飯,她什麼都透着新鮮,所以刻意的去學着高寵。

    高寵道:“是這麼叫的,只是那大碗很大,怕是你喫不完。”

    趙多富道:“是麼?”她伸手去扯了高寵的衣袖看了看道:“你的袖子破了。”

    高寵轉了手臂看了看,衣服袖口處不知何時掛了個洞,他也不在意的道:“沒事,回頭找裁縫補一下就好。”

    趙多富道:“我看她們很會刺繡的,我卻不會,連補個衣服也是不會。”皇城內的衣服當然是不需要破了補補丁再穿的,不過趙多富難得知道衣服是可以打補丁的,對她來說也是不易了。

    她說的“她們”,高寵也不敢問指的是誰,不過想來不是妃子們就是宮女了,高寵道:“你會這個也沒什麼用的。”

    趙多富軟語了道:“怎麼會用不上?你的衣服破了我可以幫你補一下的,這樣你就可以不用再穿着破洞的衣服了。”高寵不自禁的看了對面的趙多富一眼,以她帝姬的身份,這麼美麗的少女,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高寵心裏感覺甚是甜蜜,趙多富坐在對面,雙手十指交叉支在矮桌面上,下巴放在手腕上,正溫情似水的望着他。

    一條黑暗的小巷子,一張沾滿油污的矮桌,那盞破舊油燈裏的燈油裏可能混了水,時不時發出“啵啵”的輕響,由於有了這位美貌可人的青春少女相伴,就讓高寵感覺到了這裏是那麼的美好,寒冷的冬夜也好似溫暖起來。

    老伯伯將兩碗做好,端放在兩人面前,趙多富看着眼前的大碗有些傻眼,因爲這碗實在是太大了,就是一個小瓷盆子,她平時喫飯的碗,都是和她的拳頭大小差不多,全是上等細瓷,而眼前的這個大碗不僅大,而且是燒製粗劣的黑瓷,更重要的是,這碗口已經有多處破損,都不知用過了多久了。

    高寵笑了笑道:“你實在不喜歡喫就不要吃了,沒什麼的。”他自己拿了筷子,輕輕攪動了自己眼前的那碗麪,熱氣騰騰,聞起來就好有味道。

    他用筷子挑了面來喫,低下頭去喝湯,趙多富拿了筷子道:“我要喫。”她把眼前的大碗轉了一下,生怕跟前的那個缺口鋒利割傷了口脣,只是她卻不能像高寵那樣喫的爽快,而是小心細緻的挑着面來喫。

    高寵很快的喫完了,他停下來等着趙多富,趙多富依然慢慢的挑了,低聲了問一句:“你家鄉是哪裏的?家裏父母可好了?”

    高寵收了笑容,低聲了道:“我是常山真定人氏,父親早年戰死,母親……也死去了。”趙多富道:“那家中還有其他什麼人麼?”

    高寵道:“沒有了,還有個叔叔在朝中做到了朝奉大夫,名叫高淆遠。”

    趙多富似乎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高寵不由重複了一句:“那就好了?”

    趙多富大窘,忙道:“不是,我不是說你沒了父母好了,是說你叔叔朝中爲官,是很好了。”

    其實無論是高寵家中父母雙亡沒有直系親人,還是他叔叔是朝中做官的,對她來說,都是“很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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