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麼喊”宋師父厲聲說道。
“大大叔,要不你們把屍體運走吧,我我們,在火化廠幹了那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一般屍體送過來都僵硬的不得了,但是這一具,看棺材上的泥土,應該都埋葬了一段時間了吧,怎麼屍體還能這麼柔軟,還可以坐立起來。”那個工作人員帶着祈求的口吻說。
宋師父一把拽個川子手裏的手續收費條,在那幾個工作人員跟前晃了晃,說:“你認爲,我們還會把她運走嗎”
一旁的趙叔和他兩個兒子始終沉默不語,他們這個時候也肯定明白,說趙小敏的屍體存在問題這件事情上,我們並沒有說瞎話。
幾個工作人員在宋師父的催促下,硬着頭皮算是把趙小敏的屍體擡進了停屍房。這個臨時停屍房不大,甚至還有些簡陋,頭頂的燈發出暈黃色的光,房間裏兩臺破舊不堪的空調在呼呼地吹着冷氣,一進屋,就寒氣逼人。
一個工作人員打開了一個編號爲37的專門停放屍體的櫃子,並在趙小敏的手腕上綁着一個37號的手環。
“你們明天過來吧。”那個工作人員把趙小敏的屍體放進櫃子之後,併合上櫃門,膽顫心驚的說道。
我們一行人出火化場之後,宋師父匆匆忙忙地着急着打車離開,像是有什麼急事,不過也沒有給我們交代說說是什麼事情,只是安排我們,明天趙小敏火化的時候他陪趙叔過來就行了,讓我和川子好好在家休息。
川子應允着,然後開車把我送回家,趙叔也跟着他兩個兒子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川子忍不住感慨說:“這件事情,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我卻不以爲然地說:“趙小敏的屍體雖然馬上就要火化,可是她的陰魂被另一個捉鬼人收走了,至於以後會怎麼樣,誰也不清楚。”
“另一個捉鬼人收走了宋師父不是說她逃走了嗎”川子詫異地問道。
我輕笑一聲,“我估計宋師父可能是不好意思告訴你真相,對於咱們這些僱主,他不可能說自己學藝不精。”
“唉,不管怎麼說,他人還是不錯的。”川子隨口說道。
我搖搖頭,“人是不錯,不過有時候做事還是不分輕重,自以爲是,武斷自愎。”
川子不明白我話裏的意思,我也沒有再給他講宋師父私自做決定讓我和川子改命換雲的事情,畢竟,這是我也有一部分責任,只是囑託川子這幾天要好好休息。一個人即便再怎麼強壯,可是被陰魂吸食了陽氣,不管被吸食的陽氣是多是少,對人的身體總是會有危害的。
回到家,小沫早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見我和川子一起回到家,滿臉愁容的小沫立即笑了起來,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有時候,我都在想,人這一輩奔波勞碌,究竟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能找一個懂你愛你,願意和你共同面對生活中的苦難和歡樂,攜手一生的人嘛
而此時,我懷裏的小沫,就是我要尋找的人。
川子一臉壞笑地看着我和小沫兩個人,酸溜溜地說:“嘖嘖嘖,這才分開還不到48個小時,一見面就膩到這個樣子了。”
我回頭對川子比了比中指,然後說:“你別說我,等你有了女朋友,你會比我還膩。”
川子嘆了口氣,“唉,這都是命啊,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沒有一個人願意給我膩呢”
我捶了一下川子的胸口,笑着說:“你別發牢騷了,趕緊過來喫飯。”
這一次,川子也不再客氣,到洗手間洗了洗把臉,又拎出來一條溼毛巾,扔給我,說道:“哥哥知道你行動不便,諾,擦擦手吧。”
我用毛巾擦了擦,又順勢把溼毛巾人給了川子。
小沫把飯菜端上桌之後,川子坐下來,盯着桌子上的飯菜說:“哎呀,不錯不錯,弟妹好手藝,不過這都是高陽愛喫的菜。”
“你愛喫什麼,告訴我,回頭,我給你做。”小沫說着也坐到了我的身邊。
“得,有弟妹這一句話,就夠了,哥哥心裏暖和。”川子說着夾一筷子菜塞進嘴裏,然後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小沫忙碌着往我碗裏夾菜,她的側臉被燈光下的光暈染的格外美麗,馬尾辮被鬆鬆的紮在身後,有幾縷頭髮不安分地垂在耳畔,那一剎那,我眼神有些恍惚,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安靜地看着小沫,我覺得,有小沫在,可以化解我身上的所有苦難。
小沫一回眸見,瞧見了我正在看着她,發呆。突然臉一紅,一揮手把我的頭別向一邊,責怪道:“看什麼呢,趕緊喫你的飯。”
“親愛的,今天謝謝你啊,本來警察局應該我去跑的。”我一隻手死死握住小沫的手說道。
小沫有點無奈地說:“你當時不是在趙家莊趕不回來嗎。”
川子皺着眉頭問道:“什麼事啊,爲什麼要去警察局啊,是不是叔叔失蹤案有消息了”
“警察局說有一個無名男屍,讓我們去辨認一下,我在趙家莊一時間趕不回來,讓小沫去的。”我簡單給川子解釋了一下。
川子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說:“結果呢”
“不是我爸的。”
“哦。”川子長舒一口氣,“以後你說話別說一半,你這把我給嚇的,我還以爲叔叔”川子停頓了一下,又說:“你們放心,叔叔肯定沒事的。另外,我前天幾天也讓朋友幫忙找了,這兩天因爲趙小敏的事情,也沒有顧得上給那幫朋友聯繫,等會兒,我問問他們。”
三個人就這麼邊喫邊聊,直到深夜。
喫完飯,川子開車回家。
睡覺的時候,小沫問我趙小敏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我爲了讓她安心,只說,已經接近尾聲了,不要在擔心什麼了。小沫節能也是累了,抱着我很快就沉沉地熟睡過去。可是我始終無法入眠,總覺得這事情還沒有結束,看着窗外的夜色,我嘆了一口氣。“聽天由命”是我能想到的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最省事的一個解決方案。
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窗戶上一個黑影掠過,我頓時心頭一驚,我可是住六樓啊,看那黑影的輪廓,總感覺像是一個人影。
由於趙小敏的陰魂並沒有被宋師父收走,我第一感覺就是趙小敏又回來了,但是,畢竟趙小敏被宋師父打傷了,所以,我也不敢很確定。
我欠了欠身子,把小沫的手從我的身上拿開,準備起牀去到窗前看個究竟。
小沫睡覺很輕,我稍微一動,小沫立馬醒了,伸了個懶腰,問我怎麼還不睡覺,是不是要起牀上廁所什麼的。
我拍了拍小沫的後背,輕聲說沒事,讓她先睡。
小沫也累了一整天了,我只想讓她好好休息,不想讓她再分神。
下了牀,我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外面清涼的風灌入室內,窗簾也跟着搖擺起來。我四處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事情。
當我從窗口探出腦袋朝樓下望的時候,在我眼前一尺有餘的地方,一個人影正懸在半空,那個人披頭散髮,我只能看到她的頭頂,只見她緩緩擡起頭,一張慘白的臉上兩個猩紅色的眸子正冒着死死的寒光,趙小敏的陰魂,我死都不會忘記她那張帶着詭異的笑的臉。
我心裏咯噔一下,準備把頭縮回屋裏,可是還沒等我來得及把頭縮進屋裏,趙小敏的雙手瞬間卡住我的脖子,我感覺到她冰涼的手,帶着死神的溫度,似乎想要把我從窗口拉下去,但是我卻感受不到她的體重。
她的雙手非常的用力,我很難呼吸,臉色漲的通紅。
趙小敏扭了扭脖子,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嘶吼,冷冰冰地說:“把我的屍身,還給我,我可以放棄你這個背棺人的死劫。”
說完她突然鬆開了手,身子飄飄搖搖的開始往樓下落,我親眼看着在落到地面的那一剎那,她整個身子化成了一陣黑色的煙霧,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喘着粗氣,盯着小敏消失的地方,一直緩不過勁來。
突然之間,一隻手忽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猛然回頭,卻發現女友小沫正站在我的身後,眼神空洞,彷彿在看着我,又彷彿在盯着遠方。
我輕輕叫了一聲小沫的名字。小沫突然裂開嘴,肆無忌憚的張開嘴放聲大笑起來,嘴巴里混合着口水,流出很多鮮血,我嚇得攬着小沫的雙肩,大聲的詢問着她到底怎麼了。
可是小沫突然趁我不注意,雙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冷冰冰地說:“把我的屍身,還給我,我可以放棄你這個背棺人的死劫。”
小沫的語氣和剛剛趙小敏的語氣一模一樣,當我再次看向小沫的臉時,卻發現,小沫的臉頰像是一堵年久失修的牆壁一樣,臉上的皮膚一點點地剝落,慢慢變成趙小敏的模樣。
我忍不住放聲大叫起來,身子一顫,卻發現自己正完好無損地躺在牀上,小沫的手依舊搭在我的身上,熟睡中的小沫被我的叫聲驚醒,揉着睡眼,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高陽”
我擺擺手,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沒事,沒事,做了一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