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屠魃想了想，殺人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去，只好道：“也是，可能我看錯了吧。”</p></p>
見屠魃不再說賊人的事，雲清姑娘見他不說，換了話題道：“你養的小七那麼好，都敢撒開了帶着，是不是有什麼絕招啊？透點竅門給姐姐好不？”</p></p>
“說沒什麼竅門，倒也不是，下次帶來當面給你訓一回，你看看就明白怎麼訓了，光這麼說也說不明白。”</p></p>
“可萬一跑遠了怎麼辦？丟了多可惜呀。你敢撒開了訓，就不怕跑了？肯定是有什麼祕訣，給我講講唄？”雲清問道。</p></p>
“不會跑的，放心吧。”</p></p>
“放什麼心啊放心，我哪敢放心？萬一要是跑了呢？家養的鳥兒都那麼笨，飛出去還不被鷹給吃了？我可捨不得，真要是跑遠了，叫也叫不回來，心疼死了。”雲清道。</p></p>
“雲清姐，真的用不着擔心，我養的雀兒都跟我親，根本就不跑。”屠魃解釋道。</p></p>
“我可不信。再說，那是你養的，你自然有辦法。可我養的呢？我最怕就是我家小七跑遠了叫不回來。”雲清姑娘一臉無趣，懶懶道。</p></p>
屠魃也不說話，一邊思忖，一邊看着雲清姑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只覺那樣子好美啊。</p></p>
“雲清姐，我倒是有個喚靈哨，據說能算個訓鳥的法寶吧。鳥兒只要熟悉你的哨音，你一吹這哨，就算是十里八里地，也都能叫回來。不過我還從來都沒用過呢，我訓鳥從來都不用那玩意兒的。”屠魃道。</p></p>
“看！讓我猜中了吧？果然有絕招法寶，不然能捨得撒開了訓鳥？”雲清姑娘掩嘴譏笑。</p></p>
屠魃想了想道：“姐姐，就是個哨兒，不是什麼絕招。要不下次我帶來給你用用？試試看，沒準有用呢。”</p></p>
“好啊好啊，那我一定要見識一下！好弟弟，用你那哨，幫我訓一下小七好嗎？我想讓小七也能不用拴着，自由自在地跟着我。你哪天還來縣城？”雲清興奮地問道。</p></p>
“我逢五逢十或者有大集的節上都來。”屠魃道。</p></p>
“行！騙人的是癩皮狗！你來縣城了就去買賣街那邊的仁心當鋪找我吧，我在那等你。不過你可別忘記帶喚靈哨來，若是你幫我訓好了小七，到時候，我在縣城最大的酒樓請你喫飯，還要奉上厚禮！”雲清姐姐興高采烈。</p></p>
“定了！下次大集，我一定給姐姐帶來，而且幫你訓小七。”屠魃說罷舉起手掌，雲清“啪”的一聲將掌拍上來，定約。</p></p>
看着雲清姐姐起身，嫵媚地一笑，起身離去。走過十幾步，又返回屠魃身邊，摟住屠魃肩膀，微微彎腰湊近屠魃耳邊，悄聲問道：“屠魃弟弟，路上真的有賊寇嗎？”</p></p>
香氣襲來，一縷輕柔的髮絲撩撥在屠魃額頭邊，屠魃微醉般心神搖曳，臉頰變得滾燙、泛紅，小聲道：“姐姐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p></p>
雲清姐姐雙手扳住屠魃肩頭，轉向自己，面面相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你還是說給我聽聽罷，不然我不放心。你說說，夜裏你碰到的賊寇是什麼樣的？”</p></p>
“姐姐，是真的。不過沒事的，就是碰到個打劫的，看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就放過我了，你不用擔心的。”屠魃道。</p></p>
雲清姐姐盯着屠魃的表情，距離很近：“那你一定小心呀！”</p></p>
微風將她那柔軟的髮絲吹拂到屠魃臉上，癢癢的。</p></p>
“謝謝姐姐！我會小心的！”屠魃鄭重道，臉頰更紅、更燙。</p></p>
兩人分手，屠魃腦中還重溫着雲清姐姐臨走前那擔心的目光，腮邊那滾燙的溫度也不曾散去，呆呆地笑了笑。</p></p>
開講的時間要到了，屠魃一路折返，沿途走馬觀花看着熱鬧，有變戲法的，有說相聲耍雜耍的、唱小曲唱大鼓的、有草臺戲班子唱大戲、還有看相算命的、耍把式賣藝的，着實看得人眼花繚亂。</p></p>
屠魃聽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雖然都是已經聽過的，依舊是心神投入其中，時而憂心忡忡，時而心潮澎湃。</p></p>
那巴先生講書抑揚頓挫，引人入勝，茶堂裏鴉雀無聲，唯有巴先生那唱詞牽人心神，演出世間百態，惟妙惟肖。那聲音時而猥瑣，時而爆怒，時而扮作溫婉佳人，時而演繹鬼魅陰聲。此時一段琴聲激昂之後，便又唸白：“……之前曾言，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凡有異者，皆是異端！率性所行，純任自然，便謂之道。國師聽罷一笑，微微點頭……”</p></p>
直到十二點左右，才聽得“啪”的一聲，驚堂木拍下，巴先生朗朗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p></p>
“譁”的一陣紛亂，茶堂裏一陣叫好聲傳來，紛紛道聲“過癮！”“巴先生辛苦了”“您要再講會兒，我非讓這泡尿憋死”“唉！着急啊！着急！老了！就怕是沒等聽完全本，人就先沒了！哎！”</p></p>
知道今天的書算是收場了，便去茶館門外巴巴的等着見巴先生。</p></p>
不一會兒，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緩步走出。那人面容剛毅，眼神清澈，身形挺拔，腳踩一雙千層底的布鞋，衣着嚴整，看上去幹乾淨淨、文質彬彬，正是那巴先生。</p></p>
屠魃上前行禮道：“巴先生請留步，晚輩耽誤您一下。”</p></p>
巴先生聞言詫異，連忙拱手回禮：“小兄弟有事請講。”</p></p>
“巴先生，晚輩聽先生講《慕神記》已有兩年，心中感激，故此有份禮物，想送於先生，聊表敬意。”屠魃言罷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雙手恭恭敬敬奉上。</p></p>
“小兄弟您客氣了！說書人說書，不是天經地義嗎？您來聽書就已經是給我捧場，該我謝您纔對。真的不須謝禮了，好意心領，但這禮物我不能收，謝了。”巴先生回答得很是乾脆，拱手再施一禮。</p></p>
屠魃一愣，連忙道：“巴先生，此物對您很重要，還請收下。”說罷也是再施一禮。</p></p>
巴先生淡淡一笑，凝神看向屠魃：“小兄弟，我是個散淡人，粗茶淡飯能果腹，茅棚陋室可安居，錢財上也不太看重。所以，心領了！”說罷便轉身欲行。</p></p>
屠魃急忙道：“巴先生再留一步，只求您看上一眼，若真是不收，便不打擾了。”邊說着，邊急急忙忙小心打開布包。</p></p>
無奈微微搖頭一笑，巴先生隨意看上一眼便走。待走出兩步，突然站定，如同木雕，少頃又突然回首，雙目如刀般盯着屠魃手裏的包裹，接着便急速迎上，接過屠魃手中布包，只見一本嶄新的書冊，上書三字，《慕神記》，下面兩個小字，首卷。</p></p>
巴先生不由得雙手劇烈顫抖，狠狠地吸了口氣。小心翻開扉頁，翻過序言，看到目錄，一個個章回題目赫然入目，而第一章正是《天黑別出門》。再隨手翻過數十頁，灕江五老、霸體覺醒、涌江龍宮、天魔祖師等等自己心中無比熟悉的詞彙一一躍然紙上。</p></p>
一時間，那巴先生彷彿進入到了那千古奇書中的世界，腦中隨之閃過一幕幕神奇的畫面。眼中彷彿看到了那風尖上行走的少年，看到了燕康國變法的風起雲涌，看到了穆神爺爲了人族尊嚴而力抗天庭的偉岸身軀。</p></p>
巴先生心潮澎湃，將書卷小心捧在胸口，雙目緊閉，雙肩抖動。良久，緩緩睜眼，再看看那書卷，猶如在端詳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