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魃不待老先生說完便接着道：“路老先生真是個明白人！既然您認爲我說的有道理，那就這樣辦吧，您再考驗我一段時間，您可以先教我一些本事，看看我學的怎樣，也慢慢觀察一下我的人品，這樣才穩妥，對吧？”</p></p>
路老先生支吾一番，本是不擅言辭之人，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死皮賴臉地說下去了，只得答道：“也好，那就照你說的這樣吧。正好，靡帥對我說你最近要率隊出去執行一項重要任務，可能會很危險。求我傳授你一些骨科方面的手段，那我就趁這幾天，先好好地教教你吧。”</p></p>
“謝謝老先生！”屠魃急忙答應下來，學東西，屠魃從來都是有興趣的，更何況是自己感興趣的？那天在路氏古源見到了那麼多花樣百出的治療手段，屠魃心裏可是喜歡的不得了。</p></p>
一老一小，一教一學，研習起來。</p></p>
“咱們路氏古源在骨科一道上的治療手段主要分這麼兩類，一是接骨，二是正骨。此外還有用於療養的養骨丹方和用於戰鬥的拆骨手法。前兩類是治病救人的手段，無不可外傳，但能學會之人寥寥無幾，並非勤奮就能掌握的，沒有幾分天分是難以入門的。”</p></p>
“老先生，您說的天分指的是哪方面？在您看來我的天分怎麼樣？”</p></p>
“敏銳的感知。骨科最主要的診斷方法在於摸骨，講究觸其表而知其裏，撫淺識深。用手一摸就能隔着皮膚、筋肉而摸出骨骼上的傷病。在這一點上，天分不同，能夠掌握的便天差地遠了。雖然長久訓練可以練就，但天分差了，成就自然就有限，因爲這個天分強調的是敏銳，是在腦子裏的本事。就拿撫淺識深來說，兩個人同樣摸同一個部位，都能摸出骨傷的詳細傷勢，但是用的力道不一樣，有些傷容不得你下大力去摸，摸得重了，會擴大傷勢，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p></p>
“比如顱骨破碎，你能用力指壓診斷嗎？稍不留神，病人讓你給摸傻了，這摸傻了還是好的，萬一破壞到顱內重要的血管、神經，可能立時便要死人。所以，這就要看你撫淺的功夫了，天分好的，輕撫而過，裏面骨骼創口多大？在什麼位置？什麼走向？幾塊碎片？幾塊碎片相對的位置怎樣的？碎骨之間有沒有交錯？有沒有內部組織溢出？內部出血有多少？淤積在什麼地方？就這樣一個傷，讓不同的人分別來摸，功力立馬就能看出來。”路老先生講起來神采飛揚，屠魃聽得如癡如醉。</p></p>
“路老先生，顱骨破碎傷很可能會有內陷的碎骨，這個我聽着就發愁，高起來的碎骨向下按回去可能還容易些，可那內陷的碎骨呢，怎麼辦？總不能手指頭伸進去給摳出來吧？”</p></p>
“這個嘛，有很多手法，但都是針對不同部位的，要靈活運用，不好一句話說個明白。但是呢，針對這種情況，咱們門中有浮、牽這兩種手法可用，但前提必須是能精準診斷出所有的碎片位置和內部組織的傷勢。咱們還有獨特的器械來和功法配合。比如透骨針，江湖上都是當做暗器流傳的，而且流傳廣泛。可實際上透骨針本是咱們門中發明的療傷器械，配合咱們的施針手法，可以在病人體外下針，在同一塊碎骨上，從不同方向刺入，然後藉助透骨針向外挑撥碎骨。”</p></p>
屠魃依照路老先生的描述，在頭腦中想象出顱內粉碎性骨傷的畫面，又想象透骨針從各種傾斜的角度刺入，如何才能利用透骨針撥動碎骨，片刻間就有所領會。</p></p>
“透骨針是什麼樣的？真能刺入碎骨嗎？既然能夠刺入碎骨，一定會有很大力量的，怎樣保證不傷到內部？”屠魃若有所思，邊想邊提出問題，一邊又分析着解決之道：“要想減少對內部的推動力，就要儘可能縮小受力點的大小，還要極力提升入針的速度，速度越快，行鍼越順暢，阻力就相對越小。還要控制進入的深度，入針越深，持續形成的推力就越大，對內部的破壞也就越大。看來入針不是越深越好，而是要進入適當的深度，可以靠增加入針的數量來加大對碎骨的牽引力。”</p></p>
“不過，若是骨質並非特別堅硬的部位，也可以考慮利用金屬的韌性，通過旋轉針柄的方式，將倒刺剮到的部位彌補起來，這樣就沒有那麼大的阻力了。”</p></p>
“我再想想，還可以利用同一個位置，在同一個位置多次下針，一次比一次深入，等於是打一個細小的洞，最後用一個通體帶有螺旋的針進入，這樣能夠讓針與骨實現極爲緊密的結合，從而產生很大很大的牽引力。不過旋轉退針的時候，必須是幾塊骨骼完成了拼接，形成相互的支撐，這樣退針纔不會改變骨骼的位置。”</p></p>
“誒？！還有個辦法，在針尖上留一個極小的穿孔，那就不用倒刺，只需要從側面再入一針，正好插入那個穿孔，這樣就徹底別住了第一根針的退路，可以產生極大的牽引力，甚至大到金屬的極限承受力。哦！這個厲害，厲害！對一塊碎片只需要入兩針，而且都是不帶倒刺的針，那就對骨骼破壞小多了。不過，對入針的精準度要求就更高了。這種針用什麼金屬打造？必須是能夠形成極其鋒利的針尖，同時還必須強度大，不易斷裂的。”</p></p>
屠魃順着思路自言自語着，說到這裏，看向路老先生道：“老先生，您給講講，這透骨針，還有什麼妙用？”</p></p>
老先生一臉嚴肅地看着屠魃愣神，腦中也在飛速推演着屠魃所講的思路，良久之後才赧然道：“算了，我就先不講了，還是請小友給我講講你說的螺旋針和穿孔針吧，我聽起來很受啓發，感覺似乎大有可爲啊！”</p></p>
“哦？那沒問題，您看這個螺旋針的形狀應該是這樣的……我給您畫個圖……穿孔針是這樣的，這個穿孔應該儘可能的大，只要在金屬材質的承受力之內，保證用力向外牽引的時候不斷裂在裏面就可以，這樣方便另外一根針插入，對於第二針進入的角度和精確性的要求就可以降低一些，一旦在骨質內部形成一個交叉，嘿！那能承受的力量可就大了去了……”</p></p>
“屠魃小友，我很奇怪，你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從哪裏學來的？”</p></p>
“書裏啊。我們學塾的藏書還挺多的，看書就好了啊，好多書裏的東西在自己的腦子裏想一想，演繹一下，就可以變化出很多有用的想法。我覺得吧，一本書從字面上講不出太多東西，但是那些藏書裏，藏着很多祕密，多想一想，就能發現很多藏書裏的祕密。”</p></p>
屠魃邊畫邊講，眉飛色舞、比手畫腳地解釋着自己的想法。</p></p>
路老先生時而凝神傾聽，時而閉目思考，時而不斷的用力點頭。</p></p>
童醫官來訪，在門外站了半天，心中納悶：不是說要給屠魃講一些骨科急救的方法嗎？這是怎麼了？誰給誰講呢？誰是先生誰是學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