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二字是有時效性的,也就是說,萬歲爺生氣只是一時的。而且,眼下最好不要求情,說不定前頭求情的人不少,然而畢竟那位“正在氣頭上”,,再求情恐怕會適得其反。
而且,那句話裏隱隱約約還透露出另外一個意思:抄家也是“氣頭上”的決定,所以纔會只抄家沒有殺人?
蕭觀瀾一下子想了很多,顫顫巍巍地起身朝陸野行了個禮,低聲道:“多謝陸大人提醒。”
這位太監總管,可不是隨時都對人抱有善意的,投桃報李,他應該對他更尊敬些。
沒有哪位公公,會希望別人稱其爲公公。
陸野聽他把“陸公公”的稱呼改成了“陸大人”,覺得這位蕭世子也是個妙人,挺上道的。
“咱家可什麼也沒提醒,蕭世子無事還是早些回去吧。”陸野擺了擺手,轉身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裏,皇帝的身軀崁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藏在堆積的脂肪後面,就連心靈的窗戶也被肥肉擠得只剩下一條細絲,不知道還能不能透光。
“那小子回去了?”姜明德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陸野躬身應道:“是,奴提醒了他一句,蕭世子還算懂事,知道體恤萬歲爺。”
姜明德“嗯”了一聲,未置可否,轉而問道:“蔣家的人還是沒有交代嗎?”
陸野低下頭,語氣淡然地回答:“回萬歲爺,他們還沒有交代,奴已經用過刑了,只是定遠候府除了幾位在邊境上尚未捉拿歸案的將領外,府上只剩些老弱婦孺,奴恐用刑過度,傷了他們性命。”
姜明德又“嗯”了一聲,問:“唐勝武怎麼說?”
唐勝武,字重華,官居從一品驃騎大將軍,是唐維遠和唐維謙的父親,也是唐四小姐唐婉秋和後宮賢妃唐婉若的父親。
“大將軍說,唐維遠與蔣東城之間並無仇怨,兩人曾以兄弟相稱,還曾數次一同喝過酒,不可能有私仇。”
姜明德“嗯”了一聲,低語道:“既不是私仇,蔣家又斷無叛國的道理,那他爲何這麼做?”
“奴也覺得奇怪,天下熙熙皆爲利往,蔣東城做這件事情能有什麼好處?”
姜明德沒有說話,但是神情頗爲凝重。
這個時間裏,離京都三百里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數十人正策馬狂奔。
爲首的一位女子迎着風雪大聲道:“都忍着些,快到京都了,事關我兒的終身大事,還請大家夥兒多擔待些。”
衆人於是高聲道:“曉得了,爲了小王妃,我們不累!”
那女子哈哈大笑,“行,回去後請你們喝酒!”
“那就先謝謝王妃了!”
衆人撤馬揚鞭,氣勢如虹。
……
臘月二十一,馳援漠北的隊伍從京城出發,主帥爲護國公洪定濤,洪世賢的父親,副帥爲唐維謙,這二人率軍十萬,並攜帶御醫,一路急行軍,直奔漠北而去。
臘月二十四日,蕭觀瀾正在校場練武,忽聞下人來報:王妃回京。
蕭觀瀾大驚,匆忙回房換了身衣裳,直奔主院。
蕭觀瀾猝不及防之下見到母親,驚訝得無以言表。
“母妃,您怎麼回來了?”
楚小婉施施然往主位上一坐:“我要是不趕緊回來,就憑你,還不得單身一輩子?說說吧,你說的那位姑娘,到底什麼情況?”
蕭觀瀾的臉頰騰的一下就紅了,喃喃道:“母妃您說什麼呢?什麼姑娘?”
楚小婉站起身來:“你再跟我裝,我這就回南境去了。”
蕭觀瀾大急,忙喚道:“母妃!”
楚小婉:“嗯?”
蕭觀瀾穩了穩心神,赧然道:“母妃……我……我心中有一位中意的姑娘……”
“你墨跡什麼?姑娘姓甚名誰,趕緊說與我知曉,誰耐煩聽你這少年春心萌動的內心獨白?”
什麼春心萌動?
蕭觀瀾:……您是我的親生母親嗎?
楚小婉看見兒子那茫然又無措的眼神,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你到底中意哪家姑娘,趕緊說於我聽,母妃我一定替你搞到手!”
蕭觀瀾:搞到手?聽着怎麼不像好人呢?
他內心掙扎了片刻,終是敵不過相思之苦,赧然道:“母妃,我…我心悅遺玉郡主……”
楚小婉愣了愣:“遺玉郡主?誰啊?”
蕭觀瀾解釋道:“遺玉郡主是先太子的遺腹子,兩年前才找回來,此前一直風評不佳,只是我最近接觸過幾回,發現傳言誤人,她人品其實很好,而且還在四國競技上拿到了兩個魁首,是個好姑娘。”
楚小婉笑眯眯地問:“所以,你喜歡她?”
蕭觀瀾的臉霎時便紅了,吞吞吐吐地解釋:“沒有……沒那回事兒……”
楚小婉把臉一板:“既然你不喜歡,又寫信叫我回來,莫非是覺得我太閒?”
蕭觀瀾:我哪有叫您回來?我只是想請您出點兒主意罷了。
但他也不敢反駁,只得認命道:“是,我喜歡她。”
楚小婉站起身來,“你且等我好消息,我現在便進宮替你說項。”
蕭觀瀾忙把人拉着:“母妃,您休息一天再進宮吧,您臉上都有黑眼圈了。”
楚小婉大驚:“黑眼圈?真的嗎?那我先去休息,明兒再進宮,你趕緊回去吧,別打擾我休息。”
說完把蕭觀瀾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就此了無聲息。
第二天一早,鎮南王妃往慈寧宮遞了帖子,求見太后。
毫無疑問,她的請求被拒絕了。
太后病着呢,基本不見外客。
她無奈之下只得重新遞了帖子,求見姜翎,這次倒是沒有再被拒絕,楚小婉入宮後並沒有去芙蕖院,而是急匆匆趕往慈寧宮。
春蘭將楚小婉攔在慈寧宮門外:“王妃容稟,太后娘娘鳳體違和,已經數日不見外客了。”
楚小婉笑道:“勞煩春蘭姑娘通稟一聲,我此番是爲了遺玉郡主的事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