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物的成分並不複雜,僅僅由三種藥物組成,算是複方毒藥裏最基礎的類型了。
按理來說以解毒劑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藥到病除。
但實際上並沒有。
莫非是外用的緣故?
畢竟在她生活的那個時代,冷兵器幾乎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
單打獨鬥的話,除了武者的拳腳外,用得最多的,還是不怎麼講武德的熱武器。
因此,在姜翎生活的那個世界,淬毒的武器比較少見,這也導致她對於外用的毒物瞭解得並不是十分深入。
也許可以試試以外敷的方式解毒?
她又取來一隻兔子,拔出隨身攜帶的洞簫長劍,用鋒刃先給兔子的後腿剃毛備皮,又用高度燒酒給長劍簡易消毒後,在已經光滑的兔子後腿上開了一道寸許長的切口。
接着將腐肉組織液撒在兔腿的傷口上,待兔子出現中毒反應後,纔將先前那副解藥剩餘的部分外敷。
一刻鐘過去了,兔子還活着。
半個小時後,兔子依然精神得很,除了後腿有些瘸之外,跟其他兔子並沒有什麼兩樣。
一個小時後,姜翎拆開受傷兔子後腿上的紗布,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劍傷還是那道劍傷,並沒有出現糜爛、擴散、中毒等跡象。
她又取了兔子傷腿上的少部分肌肉組織,製作成液體後餵給另一隻兔子,後面那隻兔子並沒有出現中毒反應。
這也就意味着,毒解了。
她鬆了口氣,用銀針和羊腸線給兔子縫合了傷口,敷上普通金瘡藥,又收拾了桌上的瓶瓶罐罐,把解毒過程中產生的垃圾讓鳳衛打包埋了,至於毒液,暫且留着,興許還有其他用處。
接着,姜翎便去了正屋起居室,見到絡腮鬍唐僧,她直接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正色道:“解藥的配方已經有了,勞煩嚴太醫取紙筆來,我開方子,嚴太醫負責按方抓藥,熬製成藥汁,給病人外敷,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閒話少說,先救人要緊。”
嚴御醫滿肚子話被她堵在喉嚨口,猶豫片刻後還是吶吶地閉上了嘴巴,趕緊拿來了筆墨紙硯。
姜翎落筆如飛,很快便寫完藥方,吹乾墨痕,將配方遞給嚴太醫:“記得是外敷,後面的事情便拜託您了,我太累,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嚴御醫拿着藥方,愣愣地點了點頭,待姜翎扶着鳳衛的手臂走遠後他才反應過來,小郡主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可別是累病了吧?
他有心想追上去給姜翎把把脈,但想到還趴在耳房牀上生死不知的唐將軍,便忍了忍,回到起居室開始調配解藥。
錢大夫此前蒐集的藥材姜翎已經還回來了,因此製作解藥的材料十分齊全。
嚴御醫動作嫺熟,很快便配好了解藥,安排幾名士兵熬製成湯藥,並親自替唐維遠上藥。
解藥是有效的。
不過就是藥效發揮作用時的情形看上去有些慘烈:傷口外圍糜爛的皮膚與肌肉,像是遇到了濃硫酸似的,融解冒煙,散發出一陣陣惡臭,但當糜爛的肌肉組織被融解一空後,這種反應便停止了,傷口表面只剩下鮮紅的、正常的肌肉組織。
見到兄長身上那一片與昨天完全不同的傷口,唐維謙急問:“嚴太醫,可是郡主製出瞭解藥?”
嚴御醫點頭道:“是,下官方纔替唐將軍用過藥了,目前看來,唐將軍的情況正在逐漸好轉,脈象比前面幾天有力了許多,而且餘毒已清,想必不日便能醒轉。兩位請自便,待下官給唐將軍包紮後還得去看看郡主才能放心。”
蕭觀瀾心裏一突,感覺有些不妙,急問:“郡主她怎麼了?”
他這一問,頓時開啓了嚴御醫的話嘮模式:“郡主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您想想看,您這樣的壯年男子趕了一宿的路後尚且體力不支,累得坐着都能睡着,郡主她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女子,星夜兼程地趕路後不僅沒能休息,還繼續熬夜研製解藥,就是鐵打的人,這麼個造法也扛不住啊,下官得去看看,不然放心不下。”
“你們也真是的,郡主還那麼小,經得起這麼折騰嗎?京都莫非就只有她一位神醫了………”
他一邊叨叨,一邊麻溜地給唐維遠包紮傷口。
蕭觀瀾內疚極了,同時也心疼極了,低頭道:“是蕭某的不是。”
他這會兒已經忘了,說“請來翎羽神醫便能救治唐將軍”的,正是眼前這位喋喋不休的嚴御醫……
唐維謙也十分慚愧,人家郡主晝夜兼程趕來救他哥哥,他卻連陪着熬夜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做到,竟然半路睡着了,簡直羞於啓齒。
“我去看看郡主!”他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
蕭觀瀾忙攔住他,“等嚴太醫忙完這邊再一同去吧,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添亂。”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話聽着怎麼好像帶着刺呢?
唐維謙覺得大概自己是想多了。
待嚴御醫給唐維遠包紮妥當後,唐維謙把唐琪叫來守着,他跟嚴御醫和蕭觀瀾一同去了姜翎居住的客院。
三個大男人要進郡主的臥房,那怎麼可能。
幾名鳳衛氣勢洶洶地守在門口,不讓人進。
嚴御醫便一直在那兒叨叨,“看一眼就走,若郡主無事自然更好,若有恙,可別耽誤了治療”……
壬三和癸三無奈,只得陪着三人進了姜翎的臥房。
兩名鳳衛身姿筆挺地站在臥房門口,嚴防死守。
珍珠坐在牀邊踏腳上,靠在牀沿上打盹。
壬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朝姜翎看了一眼,只見她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汗,而且似乎陷入了夢魘之中,眉頭緊蹙。
她又伸手摸了摸姜翎的額頭,滾燙。
壬三氣壞了,忙把珍珠搖醒,本想呵斥幾句,但看着珍珠蒼白憔悴的面色,她的責怪和抱怨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只是冷着臉道:“郡主病了,我看你面色也不好,一會兒也讓嚴太醫替你瞧瞧。”
珍珠一轉頭,看見姜翎的樣子,嚇得臉都白了,急急地道:“郡主先前回來時便說累了,倒牀就睡,奴婢也沒敢打擾,就在牀邊守着,誰承想睡着了……”
壬三道,“這事兒不怪你,你且讓開,讓嚴太醫替郡主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