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三人的能力非同小可，若要大用，甚至奉獻給那位，那就不能出一絲差錯。</p>
於是芒四爺刻意留了三人清閒，美其名曰休整，實則是派人再去江州民間確認了一番。</p>
三人在真三府的廂房無所事事了整整五日，第六日才受到真三商號大當家芒大爺的接見。</p>
這五日的時間來得奇妙，恰好給三人留了將“真三商號”裏裏外外全數摸清的機會。</p>
正如先前所料，真三商號只是打着商號的名義做着朝廷間的買賣。整個商號有五百餘人，堪堪是東真第一。</p>
每半月，真三商船去江州城東，從大鄢拉三百箱金銀和綢緞。而送予江州的東西，是令三人都始料未及的物品——火炮。</p>
餘虎傳信至江州留守的下屬調查過，進了大鄢的火炮先前的全數不知所終，江州沒有一臺庫存。恰好近日有一批進入城內的火炮，經調查，那質量卻也不比大鄢火炮先進，充其量只有八成水平。</p>
但是，不可忽略的是，每月運進大鄢兩次，每次數量在五臺，僅僅一年，就有一百二十臺火炮入大鄢——這樣龐大的數量，不可小覷！</p>
上官宇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察覺到危機四伏在大鄢周圍。比五年前那樣明目張膽的外族侵犯更使人揪心。</p>
因爲，敵暗我明。</p>
那江州州牧人雖被秦意半廢，要廢職務還得通過歷安帝下旨意。沒有充足證據指明，廢除一州州牧便不能服人心。州牧的命還得留着，他充其量只是一個做事的，要將幕後之人扯出來，還需要一番順藤摸瓜。</p>
火炮的至今去向成謎，東真的具體牽頭人不明——一切都無憑無據。</p>
於是，上官宇不敢貿然將三兩屬下調查的結果傳回都城。只得繼續深|入真三，沿着真三再入東真。</p>
三人將一切情況和目標釐清，便也安心去見了芒大。</p>
——</p>
芒大此人尖臉八字鬍，協管真三商號數年，識人無數，眼光歹毒。</p>
三人一進廳內，便察覺氛圍非同一般。芒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三人頓覺通身如同被毒蛇的目光鎖定。</p>
半晌後，芒大先對着垂頭的二位一看，身側的侍衛立刻上前與虎子和秦二討教了一番。二人繼續掩飾了功夫原樣，虎子一身匪氣亂揍，秦二長劍胡砍。最終假裝筋疲力盡，與那十來個侍衛打成了平手。</p>
芒大點頭表示滿意，嘴裏卻還在維護自己的侍衛：“也就一般吧。”</p>
上官宇心裏嗤笑，那十個侍衛的身手如此不值一提，本王這二位臂膀屈身一番較量，給足了面子，他們若要多使些力，你這真三府都要掃平。</p>
方纔芒大眼中分明閃現了驚喜，嘴上卻言不由衷。可見，面前這芒大雖然目光兇狠，卻是個極好面子之人——這便是他的軟肋。</p>
上官宇上前一步，摺扇一合，拱手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道：“小生王曦早在江州大牢便耳聞芒大爺威名，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p>
芒大被一句威名誇到，擡眸看向講話之人。這位從進門就昂首挺胸之人，面貌白淨裏有些病氣，白色衣袍雖素，人卻是一派驕矜，摺扇方纔似開似合，上面只寫了一字“樂”，整個人通身一派雅正之氣。至少面上看來，是趙二所說的一表人才。</p>
上官宇看得出，芒大早就心花怒放，可面上卻在故作淡定。</p>
芒大問：“哦？何來不同？”</p>
上官宇心裏輕嗤對方果然虛僞，面上卻一派誠懇地道：“芒大爺有所不知，江州大牢三教九流均以入真三爲榮。江州大牢雖然關的都是等閒之輩，但管中窺豹，整個江州乃至鄢南均知曉一隻東真商隊十分優異。小生聽聞一些傳說，真三商隊兩年前還是東真平平無奇一普通商隊，卻在兩年內一躍獨佔鰲頭，想必是有能人掌舵所爲。”</p>
這一馬屁拍到了芒大心窩裏，直接將他捧地神清氣爽，八字鬍都隨着這一番言語不自覺地抖了抖。</p>
他恰恰是兩年前從上一位主管手中全權接管了真三商隊，這兩年真三崛起雖然得益於天時地利，卻在“人和”上不可避免地倚靠了自己操持。</p>
心裏愉悅，芒大看這書生的模樣都更順了一些。他淡然地回道：“王公子過獎，不過是衆人拾柴罷了。我看王公子這扇上題字頗妙，字似出自行家，是何人所提，可是有何寓意？”</p>
上官宇將摺扇放在身前攤開，這扇子其實也就是那日跟沈忻月遊江州時，沈忻月在街邊隨便看中的。她先前出門愛扮男裝，說是每次拿一折扇遮臉能省不少事。那日她恰巧看見，便順手買了兩把素扇。一把給了他，一把她自留。</p>
白扇無趣，他便提筆隨便寫了字。按沈忻月出的主意，一把扇面寫了“翊”代表自己，一把寫了“樂”代表她。</p>
他拿的時候耍了個心眼，沈忻月本是自留“樂”的，他將兩扇調了包。嚴格說起來，本是他和沈忻月夫妻二人的私下玩樂。</p>
如今被人正正經經一問，他也面不改色答道：“芒大爺好眼光，此題字來出自大鄢南山書院周山長一關門弟子之手，小生有緣與其一見，欽佩其才思俊逸便請之題了一字。這‘樂’本是要提醒自己樂天知命，呵，可如今，小生只覺大鄢是‘禮崩樂壞’，無可救藥。”</p>
說到這上官宇故意嘆了一聲，一副諷刺不已的模樣，還刻意撫了下光潔的手背上幾條顯眼的疤痕。</p>
事實上他不算說謊，那周山長先前曾任太子太傅，“山長”之職因病致仕後才當的。他小時候在太子太傅跟前被教導了幾年，算是實實在在的關門弟子。</p>
而那“才思俊逸”自誇一出，旁側的秦意便微微垮了一下肩膀。</p>
好傢伙，現在殿下都能厚臉皮面不改色地自誇起自己來了。</p>
餘虎同樣在心中默默地目瞪口呆。那日那摺扇題字的事，他這個送墨寶之人一清二楚。</p>
王妃嫌棄王爺非要炫耀自己的字，佔着她好好的扇面，她本是要請人畫畫的，被他斗大的字一擋，哪還有空間作畫。今日那王妃閨名的諧音“樂”字竟然被王爺解毒成“樂天知命”，還自嘲大鄢是“禮崩樂壞”，王爺這回可真豁得出去……</p>
上官宇這番懊悔的神色和細碎密密的傷痕落入芒大眼中，他的尖臉扯了扯。</p>
上官宇看得出來，他有極大的好奇心想聽自己還要說什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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