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翊王夫婦便輕裝上陣，打道回府。</p>
沈忻月的兩百箱金子分了一部分作慰問金，給東海之戰亡故士兵的家屬。一部分用於江州孤兒安置。剩餘的全換了衣裳與喫食，直接安排人與州城門口向流浪人員發放。</p>
故而回程與來程一樣，一行人並未多有行李。唯一的差別是多了一輛更寬闊的馬車。</p>
先前的那輛留給晚娘與婢女們，新的一輛特意給主子，裏面放了臥榻方便上官宇躺臥。</p>
晚娘被沈忻月從花樓贖身，是按當初約定而爲。</p>
沈忻月有計劃去東真時，派人特意去花樓挑選能隨行東真之人。</p>
當時條件苛刻，畢竟去外邦，客死他鄉也未可知，只有晚娘和倩娘應承下來。出發前倩娘後悔，只晚娘跟了去東真。</p>
自然，風險與收益歷來相輔相成。</p>
事成後，沈忻月幫晚娘贖身，又給了一筆豐厚的安家費。可淪爲玩物多年，晚娘早已經沒有親人朋友可以依靠，留在江州只會徒增傷懷。</p>
於是她求得沈忻月收留，又用自己那筆安家費替青樓裏她唯一真正當成姐妹的人贖身。這便跟着沈忻月去都城尋後半生出路。</p>
沈忻月這頭，自從前一夜她奪門而出，與上官宇的關係便降到了兩人相識以來的最低點——在形同陌路的邊緣試探。</p>
回府途中，整三日，白日她在馬車裏照常伺候上官宇喫喝，夜晚卻再也不跟他睡一屋。</p>
上官宇舍不下面子求沈忻月回來睡，沈忻月咽不下那口氣原諒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狗東西。</p>
兩人心照不宣，互不提當日之事，互不交流更多言語，免得在馬車這個小空間內相處起來難堪。</p>
回了王府，沈忻月派餘虎將他主子安置回主院，自己夏眠一般躲進了樂苑便再也不出來。</p>
上官宇受傷的消息，被沈忻月派人特意通知了姜麗妍和柳惜寧。</p>
反正照顧上官宇這件事他們樂意地很。</p>
誰愛去誰去！</p>
——</p>
東海之患被解決地異常完美。</p>
得益於上官宇一番籌劃，大鄢從最開始的大戰慘敗，逆轉爲只廢了極少兵力財力和人命便取得大勝。</p>
此事一畢，歷安帝按功行賞，嘉獎了一衆人。</p>
其中上官林封了“安王”，顧以潤破格提了兵部侍郎。周恆頂替了尹世宏之轄區，守着整個大鄢最富饒的四州。秦意恢復自由身份，從上官宇麾下，以上官宇任職爲主。</p>
沈忻月擒拿東真二皇子有功，且贈金無數用以烈士慰問和江州民生，自然也是有功之臣。</p>
上官宇和沈忻月本已經是一等王和王妃，無法再往上封。除了給上官宇一些兵權，歷安帝只得給翊王府賞些錢財了事。</p>
大殿之上，沈忻月作爲唯一一介女流入殿領賞。她一身王妃官服，隨着康復大半的上官宇一起緩步而進。</p>
文武百官屏氣凝神，一邊垂首做尊敬之貌，一邊又偷偷擡眸想一睹這本事過人的翊王妃風姿。</p>
直到沈忻月領完賞，安靜地站在殿側等待封賞儀式完成，衆臣工才得以正大光明打量她。</p>
大概，在衆人心中有兩個詞可以形容她——年紀輕輕，容貌絕色。</p>
有封賞之人便有貶謫之人。</p>
殿前都指揮使陳術連降三級，降至殿前副都指揮使。</p>
部分兵權給了翊王，二皇子座下舉足輕重的殿前都指揮使被撤，這一獎一貶，前朝的風向立刻變地微妙起來。</p>
趙太傅爲權臣多年，手握多個大權，面對突然而來的變故處變不驚。</p>
官場上他歷來遊刃有餘，他無法與翊王和歷安帝正面交鋒，便將那一絲自己人被撤的不虞，不留遺憾地撒向了與自己孫女差不多大的沈忻月。</p>
待各路封賞完畢，趙太傅哈哈大笑了兩聲，擡步走近沈忻月，在她身前拱手垂目，然後直起身朗聲道：“臣未曾料想翊王妃年紀輕輕便能立下汗馬功勞，當真令人佩服。”</p>
沈忻月看着面前與皇后面容相近的老頭子發言，一瞬間受寵若驚。</p>
方纔這人那兩聲大笑，在寂靜無聲的大殿上尤顯得突兀和氣勢磅礴，此刻竟然走到身前來恭維自己。</p>
不過，這眼神，倒不像真心的。</p>
沈忻月心中怯怯，卻仍舊勉強笑着回禮：“承蒙誇獎，不勝榮幸。”</p>
果然，下一刻趙太傅便轉了話風。</p>
他道：“不過臣有些不明，據傳，東真二皇子是對王妃當街欲行不軌，才被王妃設計擒拿，臣不知此傳言可信否？畢竟，“當街”之事多有蹊蹺，誰人敢如此大膽？若不是當街，而是私底下，那二皇子不軌得逞與否，被人隱瞞下的話恐怕……關係到皇家名聲，恕臣多言了。”</p>
趙太傅一言問畢，衆人議論紛紛。</p>
這明裏暗裏都是在說：不是當街是私底下，而且行沒行不軌除了當事人沒人清楚。</p>
“趙太傅休得如此污衊人！”</p>
一聲高呵壓住了衆人的低聲議論。</p>
大家轉頭看向說話之人——原是翊王妃之父，吏部尚書沈毅山。</p>
沈忻月都忘了這大殿之上還有自己的親爹，更是沒料到這個時候他還出來幫自己吼了一句。</p>
她看向他，心中倒是生了一些難得的來自家庭的暖意。自從回門那日起，父女二人未再相見，如今一看，她這爹似乎更意氣風發了一些。</p>
趙太傅一副雲淡風輕：“臣不是說了，臣是不知，故而求證，何來污衊了？”</p>
“你……”沈毅山的段位顯然不及趙太傅十分之一，他這一噎，朝堂之上又是一番議論。</p>
通常睡到午上三杆的沈忻月今日難得起了個大早，加上正值夏季，這封賞的儀式耗了半日，她早就困頓與飢餓交加，而這官服還雪上加霜地給她背上悶出了汗。</p>
她本就煩躁不堪，此刻再眼見着衆人因爲自己這一點小事都要吵翻天，心中更是不耐煩之極。</p>
不就是得了陛下一點賞錢嘛，自己最近對這些錢財都無甚感覺了，這些人卻因爲嫉妒，大庭廣衆下置疑自己的清白。</p>
“哎……”她想着想着就嘆了一聲。</p>
氣一嘆完，殿內那些先前裝模作樣談論，實際等着看這小女子笑話的人們立刻噤了聲。</p>
衆人眼睛齊刷刷盯着自己，沈忻月心一橫就決定跟這挑事的死老頭子槓上了。</p>
她笑了一下，說道：“傳言有誤。您說的對，他沒有當街圖謀不軌。”</p>
趙太傅輕挑眉，哦了一聲。</p>
衆人正認爲是趙太傅說的“私底下圖謀不軌”了，卻聽得沈忻月再次開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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