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前溫柔地扶着她的胳膊：“小夫人，兩個月的身孕可不能隨便動氣。爲着孩子好，別哭了，啊？”</p>
有人開始去拉上官宇。</p>
“你趕緊放手，沒良心的！自個的孩子都不要，還要打掉。”</p>
“你抱她那麼緊，你安的什麼心？”</p>
“哪有這樣趕人出門的？趕緊滾，你這個瞎了眼的！”</p>
“沒心的臭男人！”</p>
衆人儼然一副懲惡除奸的大義之狀。</p>
上官宇本就好面子，丟掉身份和顏面已經是巨大犧牲，哪裏還扛得住這些婦人一刻不停的指責？</p>
擱在沈忻月肚子上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抿着嘴脣，不知所措。</p>
好幾個婦人上前就來拽他，硬是要將他從沈忻月身上撥開。</p>
他憤怒至極，卻又不好在此處動手打人。</p>
漸漸地，那緊緊桎梏着沈忻月的手就被衆人扯地鬆動了幾分，力道卸掉了大半。</p>
這一放鬆，立刻給了沈忻月機會。</p>
她迅捷地往身側邁了一步，抓住婢女們就死死扶着。</p>
“小月兒！”</p>
上官宇看她要走，立刻站起身，伸手就要拉她。</p>
沈忻月怕地往後一縮，嘴上又立馬火上澆油補了一通：“姐姐們幫我拉着些啊，我現在得趕緊去喝安胎藥，不然怕是保不住這可憐見的孩子了……”</p>
嘴上小心朝婢女們急急地喊着“走走走”，一步並三步就匆匆進了門。</p>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腳步輕盈地，哪有半點孕婦的樣子？</p>
眼瞧着“樂宅”的門在她身後重重地關了上，被當爹的上官宇在人們的推揉中怔在原地，一臉黑沉。</p>
周圍的吵吵嚷嚷隨着沈忻月的離去漸行漸遠，最後就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p>
他懊悔無及，都怪自己！</p>
聽什麼不好，偏偏把那些蠢話聽了進去。</p>
做什麼不好，非要那副狠樣子傷了她的心。</p>
想什麼不好，竟然懷疑她忤逆母妃。</p>
說什麼不好，偏說二人不幸。</p>
自己已然聽了那周恆的話，撇下自尊當街跪都跪了，眼看着起了一些成效，居然又被這些婦人攪了一頓。</p>
最終不僅沒被原諒，還被她煽動地被人好罵了一通……</p>
上官宇拽緊拳頭，心中千百次念頭閃過，乾脆就翻進去往她房間一杵！又想起周恆說，女人都是喫軟不喫硬，硬着來，會火上澆油。</p>
他硬生生忍住腳步，站在“樂宅”門口，下定決心就這樣等下去，沈忻月不是硬心腸的，知曉自己在門外，早晚會讓他進。</p>
——</p>
“主子，王爺還在門外等着呢。”</p>
巧蓉在沈忻月眼前緩緩放下一碗冰涼的蓮子羹，小心翼翼地說着話。</p>
她最是清楚沈忻月的性子，表面吼地最厲害，心裏軟綿地最緊。</p>
今日在大門口的一頓折騰，她明明坐立難安，還要端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p>
那手裏捏着的話本子，整整一個時辰了都沒有翻個一頁，還以爲別人都沒瞧見。</p>
她分明在擔心王爺，今日天氣比前幾日熱了許多，自個說送點水出去吧，她還故意一通阻攔。</p>
幸好先前讓巧錦出門送了水，還讓巧錦給王爺講，是王妃送的。</p>
雖然王爺估計也不相信是王妃派送，但至少是礙於互相不揭穿的面子，在巧錦面前乖乖喝了。</p>
眼見沈忻月舀起蓮子羹又落下，又舀起，就是不放嘴裏去，巧蓉又試探着問：“要不要送點喫的去？王爺這從傍晚到現在可是滴米未進啊，這都戌時了。奴婢猜想王爺午膳便沒喫呢。”</p>
話是如此說，可哪有讓人在大門口喫東西的道理？</p>
只要主子鬆口，那就有理由將王爺請進府來，那到時候二人和好順理成章。</p>
巧蓉見她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再多言。</p>
沈忻月的性子就是，得順着哄，千萬不能在氣頭上刺激。</p>
巧蓉思忖一會，換了不顯眼的方式勸沈忻月。</p>
她道：“主子，那我伺候你先洗澡吧。今日日頭曬，你又被王爺在門外抱了許久，定是熱地渾身是汗，去洗洗會舒坦些。”</p>
“抱了很久”一說出口，果然她就看到沈忻開始動容，眼神飄乎，睫毛微顫。</p>
王爺之前雖然是做得過份了一點，連她在馬車外都聽到了裏頭砸東西的動靜，可再怎麼說，那也是身份極爲尊貴之人。</p>
今日實打實地在大庭廣衆之下向沈忻月下跪道歉、死纏爛打，怕是全大鄢也找不出如此任意妄爲的第二人。</p>
他心裏裝着她、在乎她、竭力虔心想挽留她，誰人看不出？</p>
可是巧蓉又不好當着沈忻月面直說這些，只要說王爺一句好，那氣頭上的沈忻月定是更要火冒三丈高。</p>
“好，洗洗去吧。”</p>
沈忻月放下被白白捏了半天的話本子，去浴室舒舒服服沐起了浴。</p>
可是她那身子是舒坦了，腦子又受不住控制。</p>
一坐進浴桶，她就想起上官宇。</p>
兩人去江州那幾日，他就喜歡與她共浴、欺負自己。</p>
還有他那滿身傷疤的身子，大戰受傷後每次替他擦拭都能見到的，新的舊的，橫縱交織，可怖猙獰。</p>
再想起他那纏了幾年的病症，常常咳成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樣，現下雖是好了八九成，卻也沒有好徹底。</p>
今日他跪了許久，現在又是夜間，他還等在那裏，會不會咳症復發？</p>
還有那腰腹的傷口，十幾日而已，這再折騰下去，會不會又裂開了？</p>
“哎……”</p>
沈忻月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p>
心裏不知不覺在縮緊。</p>
巧蓉早就看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和眉頭深鎖，心知她又在擔憂王爺。</p>
此刻唉聲嘆氣，那必定心裏已經焦急到不行了。</p>
“主子，要不讓王爺進來吧？這夜半三更的，那受傷的身子，怕是不能這麼折騰吧。”</p>
巧蓉這麼一講，沈忻月像是抓到了一根稻草，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思，如今又被人一提醒，心中更緊了幾分。</p>
“巧蓉，你也這樣認爲嗎？我也在想，他這樣下去，那身子……哎……”</p>
“主子，罰也罰了。王爺當街下跪，前所未聞。而且奴婢說句不中聽的，他畢竟還是天家之人，若是用權勢將主子控制回去，那也是輕而易舉的。如今王爺這樣，不過是誠心道歉，求主子你原諒罷了。”</p>
“可是哪有這樣的，別人說的話他就聽得進，偏偏就是不信我。”</p>
沈忻月說着又紅了眼眶，想起被人污衊，被他誤會，被他懷疑，最後還讓她滾，心裏堵着一個大石塊，氣悶地難忘釋懷。</p>
“巧蓉，收拾下，讓瑞雲備車，我們去莊子上住幾日。”沈忻月從浴桶裏突然站起身，同婢女吩咐道。</p>
今日若還呆在府裏，她定然睡不着。</p>
若她不鬆口，那上官宇的倔脾氣定是可以等個一整夜。</p>
她想，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走地遠遠的。</p>
巧蓉有些猶豫：“可是主子，莊子已經許久不住人，還需得收拾的。就只有個看門的，我們這一去，怕是髒地緊。”</p>
“那、那、那就少去些人，你，我，然後瑞雲吧，他驅車。你帶些現成的喫的去，我們可以不用動火。其他人明日再去，到時候等人到了，清潔乾淨再做其他就成。我不想留在這裏……”</p>
沈忻月說着說着又要落淚。</p>
再留在這裏，都不知自己能狠心多久就要放棄抵抗，去原諒那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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