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一眼下人,對方欲言又止,可他彼時在沙盤前忙地焦頭爛額,左右急切地走動着,哪有精力操心這等小事,不耐煩地又問了句“有個疑問?”,那人便忙嚥了口口水退下。
如今想來,那幾個院名是沒甚雅趣。連那李安澤的院子用了個“竹淵居”,自己的這麼氣派的家產,倒是相形見絀,被他比下去了。
他擡起手臂勾住沈忻月的脖子,將她往他身前一拉,玩笑道:“本王彼時是打算着,等王妃進門,而後按王妃的喜好來改。”
沈忻月被他結實的臂膀一勾,鼻尖緊緊貼上了上官宇的頸窩,額頭在他下巴上磕了下,她喫痛,悶悶地“呲”了一聲。
聞得上官宇的話,她揶揄道:“是麼?王妃對王爺果真如此重要?大婚當日,要趕人走不願一起躺的,是誰?明明就是因個旨意娶了人,勉強掀了蓋頭就對人愛答不理的,後頭還譏諷‘王妃當初嫁與本王是因母妃遺旨,後悔了罷?’,又是誰?”
她手擡起,往上官宇臉上輕輕拍了拍,笑道:“王爺的臉疼不疼?”
上官宇擡起下巴,反抗道:“呵!第一日連名帶姓吼我的,是誰?整夜抱着我,喝醉了就親我的,是誰?我病中就撩撥我、勾引我的,在我眼前脫個精光的,又是誰?”
沈忻月被他的一番話嚇到目瞪口呆,她從上官宇頸窩中支起身,狐疑地看他。
她承認,她早就被他吸引住。
她記得第一次與他進宮那日,他玉冠高束、蟒袍加身,風朗俊秀的翩翩郎君,從屏風款款而來,劍眉星目,眸光幽深,似是一束光照在他身上,使她無論如何也挪不開眼睛。
那氣質與面容,無一不是她心中如意郎君的模樣。
那日她心跳地像要蹦出來似的,還差點本能地往他那細腰上撲了過去。後來,凡是看到話本子裏的男子,她都不自覺會與上官宇比較一番,都覺得他們比不上上官宇。
甚至,某日夢裏,她還與話本子裏一般,與他脣貼脣親在了一起……
故而,上官宇先前多次說她夜裏睡着便抱他,醉了又親他,她都能認,可……
此刻上官宇居高臨下不屑的神色看着她,她莫名心虛。她將長睫垂下,蓋住了眸中一片慌亂。
沉默半晌後,沈忻月終究鼓足勇氣,有些倔強地再次擡頭,看着上官宇問:“我何時撩撥你、勾引你了?何時脫、脫……精光了?”
話畢她便低頭不敢看他,她就怕,自己醉酒那日有過更丟人的舉動。
她心虛的神色盡數落入上官宇眼中,他撇頭勾起嘴角,暗道:小傻子!
而後有些不耐地解釋道:“喝醉酒後,先是親我,親了一次不夠,還親了兩次。然後要我抱着去沐浴,去了浴池,自己就將衣服脫地一乾二淨,問我‘王爺,喜歡嗎?要我嗎?’,我不答,還非要湊來……”
沈忻月這點好,醉酒之後不記事,他說什麼她便信什麼。
他當然記得,那日是他親她,又將人抱的緊緊的,將她帶到浴池,沈忻月在水中推他,他偏偏湊過去,藉着她醉地不省人事的時機,將她從頭至尾好生打量了一番。
因着這是上官宇一個人的記憶,他便將她和他的行爲完全對調,並且添油加醋地將她醉酒那日的故事編下去,一點不心虛地說給她聽。
每次看沈忻月羞愧紅臉,他就偷笑。
這招數,百試不爽。
他並非文人墨客,腹中並無多餘彎彎繞繞,手中不過些許手段而已。
他擅長作戰,擅長計謀,擅長攻心,他不屑用於他人,只想征服沈忻月內心這片的天地,而沈忻月,好巧不巧,偏偏喫他這一套。
這滋味,實在美妙。
沈忻月被上官宇一番話攪擾地面紅耳赤,再看藥池裏的人不着片縷,思緒更是翻飛起,腦中不自覺地就涌出先前與他在各個地方,各個姿勢的回憶。
哪怕與他已經赤誠相見多次,被他當面說出當日自己的孟浪之舉,沈忻月仍舊深覺無地自容。
她羞地急急忙忙推開上官宇桎梏住她的胳膊,拔腿就要逃。
到嘴邊的獵物要逃,上官宇怎會應?
他摟上她的腰,從藥池裏支起來半截身子,將沈忻月拉入懷中,等她冷靜了一些,他將嘴湊到她耳邊,聲音暗啞又繾綣:“小月兒別走,進來與我一起罷。”
他低低的嗓子像鉤子,緊緊勾着她本就動了情的心,沈忻月羞到腳趾頭都蜷縮起,她輕輕推他:“可這是藥啊。我又沒中毒,不要泡,好臭的。”
上官宇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拍上她的臀,提高聲音不滿道:“也不看我是爲誰受的傷?小沒良心的。”
沈忻月不語,他又抱怨道:“半個月了。難受……”
他在瞿山山洞中了蠱毒,且左側胳膊上的箭亦是淬了毒的。
到達白雲山莊第一日,待歷安帝被鍾神醫接下,他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他閉氣多日,終於憋不住,吐了一大口血。
鍾神醫講他的毒須得兩日一泡藥,統共泡七次,且治療期間需得清心寡慾。雖然沒直說不可與沈忻月同房,可意思到了。
他心知這是沈忻月這位義父的特意刁難,緣由是他娶的側妃曾試圖謀害沈忻月,可沈忻月一向對他的身體異常重視,將神醫說的每一句話都奉若神明,他就是辛苦些,斷然也不願讓她難安,每日都抱着她便睡了,從未與她溫存。
做了幾個月真正的夫妻,沈忻月自然知曉他話中意思。
義父爲難上官宇她豈能不知?她識得幾樣藥材,均是性熱的,義父特意加到這湯藥裏,驅寒,並不驅毒。
自從從莊子回到都城,二人一直是聚少離多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