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再進一步,是一片黑暗,是萬丈深淵。
懸崖邊,微光裏,那個白衣女子孤單佇立。
一點一點的,是什麼在深心浮現,原本是溫柔的情懷啊,怎麼慢慢的,卻變成了傷心。
一下,一下,像看不見的刀鋒,在心裏深深刺着。
鏤刻在深心的痕跡,原來卻是一個人的容顏。
相思,刻骨銘心……
她在黑夜無人的時分,在僻靜無人的地方,慢慢的,張開雙臂,前方,是無邊的黑暗,彷彿天地蒼茫。
風這麼急,衝入懷裏像是要把人撕扯一般,腳下的黑暗也突然蠢蠢欲動,從不知名處伸出黑暗的手,纏住她的身軀,想把她拉入萬丈深淵。
只是她竟彷彿是癡了一般,只是默默凝望着,風吹着她此刻那麼單薄而脆弱的身體,像是,黑暗盛開的百合花。
夜色,深深。
那莫名的寒,透入了身體的每一分肌膚,只有腦海,只有頭腦忽然熾熱,那深深隱藏在深心裏的柔情此刻突然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迸發開去,然後凝結成——
一張容顏。
“嗆啷……”
一聲銳響,在黑夜裏突然響起,遠遠迴盪開去。
神物花籃裏的花枝撓動,在黑暗裏綻放出燦爛光芒。白色的身影隨之騰起,在半空接住花籃,凜冽的山風霍然席捲而,伴着那白色身影,在望月亭,開始了美麗到不可一世的花籃舞。
秋水如長天落下,化做無邊銀河,在纖纖素手婉轉騰挪,在黑夜裏歡暢奔流。時而沖天,時而落地,時而化作銀衣流光,眷戀那絕世容顏;時而又散做漫天繁星,閃閃發亮。
魔怪王歐陽凝香在這望月亭,深深咬住了脣,閉了眼,身子彷彿隨風飄蕩,如飄絮,如冷花,舞出了這世間悽美的身姿。
她化作白色浮光,用盡了所有氣力,臉色那般蒼白,彷彿還看到淡淡汗珠,可是她竟然還不停下,也許身體倦了,才能忘卻所有!
所以她舞着,舞着,夜色裏那道身影,幽幽而美麗……
“叮噹!”
輕輕的一聲脆響,神物花籃緩緩的從手落了下來,那鋒銳如刀般的花枝花瓣根本無視堅硬的岩石,如刺雪一般,無聲無息地刺進了石頭之。
燦爛而美麗的白色身影,漸漸低伏,黑暗悄悄涌。
誰在黑暗,低低喘息?
有水珠,輕輕滴下,落在石頭,許是疲累後的汗水?
她輕輕的喘息着,喘息着,然後慢慢的平靜下來,目光擡起,卻有淡淡的惘然。
不知何時,她舞到了望月亭的後邊,眼前是一片松林,在她面前的,是纖細而溫柔的泣松。
淡淡微光下,一點一點的淚痕,像傷了心的女子。
她怔怔地看着,然後忽然笑了出來,無聲地笑着,彷彿還帶有幾分苦澀,隨之也不顧地塵土,不顧身潔白衣裳,背靠着泣松,坐在了地。
擡頭,望天!
蒼穹無垠……
夜風吹來,彷彿有淡淡熟悉的味道。
她閉眼睛,深深呼吸。
原來疲累過後,那心的容顏,卻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一點一滴,都似刻在了心頭,再也抹不去了。
她仍然閉着眼睛,可是,嘴角卻有淡淡的微笑出現。然後,想着,想着……
直到想到了那最後時刻,出現在他們周圍飛舞的《聖魔仙記》那《魔書》裏第三卷的神祕字,這才發現,那些字竟然是深深刻在了腦海之。也許,這樣可以忘了他吧?
她這樣對着自己的深心說着,雖然她自己也不信,但是口,仍是輕輕念着:
“聖魔仙神不仁,以萬物生靈爲犧牲品……”
深夜裏,《魔書》那古遠的字彷彿是魔咒,低低地迴響在黑暗。
連清門主峯,鞠生祖師祠堂。
大殿裏的光線還是和平時一樣顯得有些昏暗,掌門玄一魔道長手捧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向無數祖師先輩靈位行了禮數,然後踏前一步,將手的檀香插在供桌的香爐之。
在他的身邊,只站着那一個照顧鞠生祖師祠堂的落魄老人。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一條條皺紋深的像是刻在臉龐一般。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轉過頭來,目光落到他的臉,忽然道:“你好像看起來又老了幾分。”
那老人面無表情,淡淡道:“掌門,這歲月催人老,又有什麼好怪的?”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笑了笑,似乎還想說什麼話,忽然這時從祠堂外頭傳來一個聲音:“前輩,弟子凡點點回來了,來向前輩問安。”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眉頭微皺,住口沒有說話,那老人緩緩走一步,但也沒有走出祠堂,只提高了些聲音,道:“點點師侄,是你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少年凡點點在外頭恭謹地道:“師伯,弟子頭天回來,在稟報師兄們之後,先回三嶺五寨見過了首座師兄,一有空過來拜見前輩了。”
那老人嘴邊似也浮現了淡淡微笑,道:“哦,這樣啊。那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我這裏還有個客人。”
少年凡點點在外面似乎怔了一下,往日這鞠生祖師祠堂向來沒什麼人來,想不到今天居然還有客人。不過他師從這神祕老人修行十年,早已經對他敬如恩師,當下應了一聲,安靜等候在一旁去了。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慢慢走了幾步,站在大殿裏的陰影,從大門看出去,只見和煦的陽光下,凡點點揹負聖虛劍,一身長衣,腰束玉帶,面容英俊出塵,態度恭敬地站在祖師祠堂的一側,耐心地等待着。
他默默看了一會,道:“凡點點師侄這孩子是塊好材料,無論資質、心性,都是之選。”
那老人腳步看去有些遲緩,走到他身邊,也向外看了一眼,道:“掌門,那你當年怎麼不把他收到你的門下?”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目光遙望着站在祠堂外頭的少年凡點點,那青年正是英姿勃發的時候,無論從哪裏看,都透露着那麼一股蓬勃的朝氣和逼人的鋒芒,讓人覺得他與衆不同。
前掌門玄一魔道長忽然笑了,很平淡很平淡的那種微笑,然後轉過身來,對着那個老人道:“這凡點點,因爲他太像一個人了,氣質、表情,甚至連他的資質,都和那個人這麼像。如果讓他在我身邊,我會睡不着覺的。”
他身邊的老人臉肌肉突然似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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