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公主總是被迫黑化 >第三章她是嬈嬈(三)
    奩閣與逍遙居,對岸相對,中間是琅京的內城湖,今夜的這裏,燭燈映現,河燈迤邐,繁華錦繡,畫舫水榭之上,才子佳人吟詩作賦。

    蘇嬈走回對岸奩閣這邊,見此刻奩閣前還排滿着前來買賣脂粉衣裳的女子與僕從,她若就此過去,怕是又難以輕易脫.身,回去府中。

    仰頭望了一眼高空圓月,星河閃耀着燦豔,馬上就至亥時了。

    她若再不回去,琴娘與浩叔恐是就要憂心了。

    又看了一眼奩閣。

    看來今夜是不能走暗道了。

    眸中思忖,短短一息,擡步,繼續往前走去,似要出城,卻在一處偏僻之道折身又走回,然後拐進了一道只通一輛木板車走過的小巷。

    不曾發覺,她身後不遠之距,那道月華身影隨之出現。

    一息,轉身也走進了另一條小巷。

    雲凌未曾跟隨。

    ……

    琅京的街,交錯縱橫,四通八達,若非熟悉之人,多半迷路。

    蘇嬈在小巷中饒了幾個圈後,輕鬆繞到了大將軍王府的南寧街,從一旁另一條小巷出來,那一身熒紅的男子衣袍已經換做了女子豔紅紗裙,緞帶所繫秀髮也綰起成少女髮髻。

    一簪血玉簪。

    棱角分明的雌雄臉龐,輪廓也柔和舒蘭了下來,那對瀟灑劍眉也改做了彎彎柳葉眉,本是白皙嬌嫩的肌膚,此刻卻蠟黃的與此前完全判若兩人,左額豔媚的曼陀羅花也變作難看的三角疤痕,就在眉梢側上,醒目的都會讓人忽略她那雙唯一沒有變的桃花明眸。

    走出小巷後,身上那股子少年郎的風流也消沒,化作了蘇家女的紈絝,步履大咧,完全無一點女兒家的嬌柔,不時還十分不雅的腳踹路面石子,踢了前,滾滾落停。

    身上酒氣也消沒,那雙桃花明眸再未有一絲迷離,而是帶上了好色之感,眼珠兒一直不停打着轉,好似是瞅着周遭會否有美男兒走過。

    南寧街這條道,自從蘇家醜女名聲愈發大作後,只要是稍稍長的俊俏些的公子哥兒都避着走,若不慎與蘇家醜女撞上了,不等蘇家醜女靠近,那些男子都會腳步極快的走離。

    幾乎是拔腿就跑。

    蘇家醜女,雖德行有虧,可怎奈她乃蘇家這一小輩中唯一一個女娃,上至蘇老將軍,下到蘇將軍夫婦及叔嬸,其上五位親哥堂哥,對其都是寵溺無比,纔會養成她那紈絝乖張的性子。

    琅京達官貴族可不少,那些公子哥身份自也不低,可與蘇家女對上,也只能如此躲離。

    比之躲瘟神還誇張。

    而每一次,蘇家醜女都會氣怒的咧咧罵道:“躲什麼躲,真是沒點見識,都不懂得欣賞本小姐如此貌美如花的嬌顏姿容,你們都給本小姐好好等着,本小姐一定會拿下整個天下最美的美人兒,讓你們都知道本小姐的厲害,哼!”

    這話,天下最美的美人兒,三年前是霽月世子,這三年間自是蕭公子。

    今夜的南寧街,一如既往沒幾個人走過。

    蘇嬈走去大將軍府後門側巷,而與此同時,那交錯複雜的小巷之內一位‘蕭公子’也轉夠了圈,又回去奩閣,滿身酒氣。

    霽月世子出現側巷另一端,將小巷之內的把戲知曉的通透。

    真的蕭公子,假的蕭公子,整整三年間,他終於找到她了,不需要再試探,她就是…

    亥時至,琅京燃放了煙火,砰砰砰的聲響,色彩斑斕,映耀天際,也映照了剛走至大將軍王府後門之處的那一道豔紅身影。

    蘇嬈仰頭目視高空,絢爛的煙火,慶賀着雲琅國新皇登基,如此時刻,那曾經的大秦王宮,鑾天殿上,那人的醜惡嘴臉,是否一如九年前斬下她父王首級之時一樣,那勝利的笑容,殺戮殷紅,多麼刺目,刺目的眼睛生疼生疼。

    眼角,蓄出一滴溟濛清淚,卻未曾流落下去,脣角帶出一抹紈笑,燦豔的煙火,刺目了她的那雙桃花明眸,有了一瞬的空白之感。

    推開後門,邁步,走了進去。

    父王,母妃,嬈嬈沒用,不能爲你們報仇,只能如此活着,忘記曾經的身份,做一個平凡人。

    這是你們最後的遺願,對嬈嬈最後唯一的要求,嬈嬈一定會聽話的活着,哪怕明知仇人在前,哪怕再難忍,嬈嬈也不會拿這條命去陪葬。

    後門一關,遮住了這道豔紅身影,卻遮不住那道慢步走過來的月華身影,走至大將軍王府後門前,在同一位置停下腳步,也仰頭望了還在綻放的絢爛煙花,雖然他什麼都看不見。

    直至雲凌出現,他才收回這種仰望姿勢。

    雲凌上前,手中一把摺扇,正是此前蘇嬈所扔那把。

    摺扇一面繪畫着流雲山巒,流雲纏綿浮動,山脈此起彼伏,山間溪流,清澈透亮。

    畫中溪旁有一位公子,一襲紅衣,公子風流。

    另一面只一個字‘蕭’,所書字體行雲流水,完全一氣呵成,未曾有一點斷筆之處。

    “主子。”

    雲凌將摺扇遞給霽月世子手上,恭聲問道:

    “可是,或不是。”

    霽月世子打開摺扇,手摸了山水之畫的扇面,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輕淺仔細的緩緩摸過去,最後準確停頓在那畫中的風流公子身上,嘴角淡淡勾起一抹清笑,只是如此一個淺淡笑容,竟覺那高空煙火都爲之而落色無顏。

    “我未曾試探。”

    一語清雋,這一聲語,少了逍遙居中那聲所帶的蒙沉之感,很是清亮,又帶着淡淡溫潤,可見他此刻心中喜悅,連帶着聲音也變亮。

    霽月世子收攏摺扇,走離。

    雲凌面露一抹不明,一息,卻未曾再多言,跟了上去。

    ……

    “嬈嬈,你聽好了,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爲了父王和母妃,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嬈嬈,跑,有多遠,跑多遠,忘記自己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不要報仇,母妃與父王只要你活着,聽話,乖,跑,別回頭…”

    嬈湘院。

    精緻閣樓水榭,蘇嬈整個人蜷縮在牀榻上。

    輕微顫慄。

    腦海中的這些話語,時過九年,卻還是如此的清晰,每夜每夜都在提醒着她,只要她好好活着。

    不要報仇,不要報仇…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十五年了,在她六歲前她以爲她會幸福一生,她雖生在大秦皇家,可她有一個疼她的父王,愛她的母妃。

    可這美好的一切,幸福的天倫,卻在那一夜間瞬息虛無。

    她的國,她的家,被三國瓜分的一點不剩,大秦皇城也變成雲家的琅京,浩叔與琴娘帶着她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一路藏一路躲,如同過街老鼠一般混跡在那些落逃四散的乞丐難民中。

    可他們又能藏到哪裏去,躲到哪裏去,大秦滅了,她的家早沒了,她的父王與母妃,她的皇祖父和皇兄皇弟,都沒了,天下之大,哪裏纔是他們容身之處,天大地大,卻無他們可安居之所。

    與其東躲西藏,倒不如留下來,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地方,就這樣,她頂替了那個攀牆而死的蘇家女兒,她一手化妝術,浩叔與琴娘一家只是路過救下她的難民而已。

    蘇家,未曾懷疑。

    她額間這道傷疤,那場宮變留下的烙印並非不能除去,只是她不願,她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不去報仇,她可以聽話的好好活下去,哪怕再難忍,可她不能忘了她的父王與母妃,他們是大秦的太子和太子妃,她叫秦嬈。

    大秦的秦,嬈嬈的嬈。

    她不是蘇嬈,可自她決定冒充頂替蘇嬈那日起,她也只能是蘇嬈。

    秦嬈,將永遠只能活在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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