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後兩封信箋,從暗裏送至御書房內。
一封信箋乃姚葉庭抵達諸暹國之事,姚葉庭和隨從快馬加鞭,將至諸暹京畿,信箋落款乃是金衣暗衛。
而另一封信箋便是昨日之時衛皇生辰宴上所生那一切事,以及昨夜間衛皇與雲霽之間交談,落款乃雲霽。
兩封信箋,看過之後,皆被點燃化作灰沫。
“把今日午膳擺在觀天閣,去宣靖兒來。”
只如此一句交代,瑜皇起身前去了觀天閣,對於送來的兩封信箋內容,瑜皇沒有任何的心思浮現面上。
氤氳輝陽,和煦暖風。
吹動御花園內的花草樹木搖曳着身姿。
一刻鐘不到,觀天閣上,那對父子,自那夜在靜皇貴妃的陵寢內那麼爭執過後,這是這些時日來他們第一次再父慈子孝,心平氣和坐下用膳。
“靖兒,霽月已經離開雲琅快有三月了吧!”
瑜皇開口,似乎是有些想念雲霽了。
“衛皇生辰已過,哥應該快回來了,出去這麼長時間,卻不知給兒臣來一封信箋,等哥回來,兒臣定要去找他算算,出了門,就忘記弟弟了。”
說及到雲霽,雲穆靖不但沒有表現的開心,反而面上帶出來一抹微惱。
眉目微蹙,卻反而顯露出他身上那股子柔魅風骨,畫骨畫皮,魅骨天成。
脖頸間微微突顯的男兒喉結雖不大,卻存在,可眉目之間那抹女兒家有的柔感卻更明顯,終究是女兒家。
女子,卻生有喉結,所以哪怕她魅骨天成,卻能僞裝這麼多年而不曾有人有一瞬懷疑,懷疑其女兒家身份。
“靖兒,霽月走的那日,他同朕說過一句話。”
看着雲穆靖,尤其是視線落過雲穆靖眉間的那股女子柔色,瑜皇終是再言:
“那日霽月與朕言:若阿靖有日願與昱陌一起,那就讓七皇子消失吧!”
鐺…
一聲響。
筷子掉了地的聲音。
並非是因爲瑜皇所言的雲霽所說之話,而是因爲瑜皇這句話所告知之事。
父皇早就知道他和蘇昱陌之間的那層關係?而且還是哥告訴父皇的?
雲穆靖的這種反應,從瑜皇說出那話之前就料想到着。
“靖兒,就聽話一次吧!放棄七皇子這個身份,朕讓蘇二帶你遠離…”
“父皇捨得讓兒臣離開,從此以後再不見?”
須臾,雲穆靖才撿起掉落的銀筷。
面上神色已無恙,對雲霽的那抹微惱也消失。
“讓蘇昱陌帶兒臣離開,父皇覺得蘇昱陌他會捨得一身官銜,就算他捨得,蘇家呢,蘇昱陌可會捨得…”
搖頭,雲穆靖很肯定,就算蘇二願意帶他走,可蘇二絕不會只爲他一人就不顧他整個蘇家,從此遠離朝堂。
除非瑜皇放整個蘇家離開。
可這可能嗎?更不可能。
蘇家乃雲琅軍中魂,蘇老將軍更乃雲琅活虎符,一旦離開,雲琅軍必會癱瘓,屆時動搖的就是雲琅國本根基。
“若父皇今日宣兒臣來,還是勸說,父皇便莫再多言了,兒臣是不會聽的,更不會離開,放棄七皇子身份,卻去過那等無名無姓的藏匿生活。”
“父皇,這麼多年來,您一直溺愛兒臣,覺得愧對兒臣,才極力的補償,一再縱容兒臣,給兒臣無盡寵愛。
其實兒臣早已不恨父皇了,兒時不懂事,看見父皇甩開母妃,母妃纔會不慎撞上桌角身亡,而今長大,懂事了,知道那時父皇不是有心的。”
父子倆,心中的這個結,這麼多年都沒有解過,今日,雲穆靖主動開口。
“母妃都已逝世十一年了,她都不恨父皇,兒臣又怎麼能恨母妃摯愛,恨疼了兒臣這麼多年的父皇呢!”
將銀筷擦拭乾淨放好,雲穆靖起身離開。
午膳只用了一半。
“兒臣早已不恨了,父皇也放下吧!這些時日來父皇日日爲兒臣憂心,爲兒臣擔心,可兒臣就是七皇子,更是男兒,兒臣不會有龍陽之好。”
‘男兒’和‘龍陽之好’這六個字,雲穆靖壓重語氣,似乎是刻意強調。
“而且皇子間暗下鬥爭,父皇從來都是這麼來培養的,兒臣也不能例外,兒臣和太子之間,唯有勝者爲君,若兒臣輸了,也只能是兒臣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這四字,雲穆靖的語氣又似乎變了變,似是另一層意思。
勝者爲君,他相信若只和太子相爭,他絕不會輸,除非有人相幫太子。
而這相幫之人,就只有不想他爭奪皇位之人,絕不會把皇位傳給他的父皇。
若是這樣,那他無話可說。
蜀錦紫袍,隨風搖曳,雲穆靖走下觀天閣,只是那雙柔魅眸子卻又快速掃過去一眼不遠處御花園假山之地。
一抹難看神色浮現,眉目之間那抹女兒家有的柔感完全被此神色驅逐。
父皇,您就這麼不願兒臣爭奪那把龍椅嗎?您是要打算暴露兒臣嗎?
潘安之貌上,帶出濃濃沉色。
卻終是沒走過去探看,而是反方向離開。
假山之地,山石暗道內,一角墨色露出。
一刻鐘前,蘇二前來向瑜皇稟報幾日來軍事演練結果,走到御花園,卻聽見瑜皇說讓他帶雲穆靖離開之言。
當時,蘇二不知爲何,就藏在了這裏,將瑜皇和雲穆靖後面所說全聽完了。
目光透過山石縫隙,蘇二又看去觀天閣上一眼。
依舊寡淡神色,面上沒有任何變化,那雙漠感眸內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麼看着一眼,蘇二竟轉身走了,沒有再去向瑜皇彙報。
蘇二的前來到離開,瑜皇並沒有察覺,更不知雲穆靖爲此而誤會了他。
擡手揉上眉心,瑜皇只覺得太陽穴突跳又疼痛。
更鼓脹的讓他感覺腦子都要炸開。
“皇上…”
雲總管也才走上來觀天閣,給瑜皇按壓。
“朕究竟要怎麼做?靖兒才能聽話呢!”
這聲問,滄桑的感覺,瑜皇真拿雲穆靖毫無辦法,好話歹話皆已說盡。
而這次,雲總管沒敢多嘴,更不敢再出餿主意,默默給瑜皇揉着太陽穴。
瑜皇也沒有讓雲總管回話的意思,因爲他的這句話也只是自問自話。
太陽穴稍稍舒服後,方擺手讓雲總管別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