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開口,朝向蘇嬈他們說出這番話。
此番言,自乃霽月世子所交代之話。
從來淡然明月的霽月世子,此刻之殺伐果斷,他確乃一國之王者帝君。
而云凌此番之言,雲霽這般作爲舉動,自也乃他書札內所言要給蘇家的交代。
“唔…唔…”
被束縛捆綁着手腳的姚葉庭和雲穆睿。
聽及雲凌此話。
姚葉庭奮力的掙扎了,只是他口也被堵,肩膀更爲糙娃子大力拿捏,難以動彈分毫,現在的他不過乃蒸板上的魚肉,只能等着任人宰割。
而云穆睿,他雖也被蘇二所拿捏,甚至此刻會命危矣,可他卻並未有掙扎,太子威儀並未曾因爲而今如此狼狽而有損分毫,他很沉着冷靜,只是他的這份沉着之下掩藏起的卻乃他此刻難平的內心,被言語所震。
昨夜雲穆睿放棄抵抗之後,被蘇二帶至營帳之後,雲霽對他的又一番言:
“爲君者,必有容人之量,更該有識人之智,而想爲明君者,除此外,他還該有仁義道德,該知何爲屈己納諫、任賢使能,何爲恭儉節用、寬厚愛民。
須知,國以任賢使能而興,棄賢專己而衰,更該知,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得失皆在民心,民心所向,方爲同塵。
太子精明睿智,卻也是犯了糊塗,聽信姚相之言,實乃不明智之舉,蘇家手握雲琅軍確實讓君王忌憚,可蘇家忠心,乃我雲琅必不可失一條臂膀。
而今太子自斷一臂,等同自毀城牆,太子且自問一句自己,若無蘇家守護,雲琅可安,可能於十年前奪得這大秦皇城,可能一國獨大經年,若蘇家心有異心,又怎會爲你們輕易除之。”
雲霽只如此兩番語,讓雲穆睿心中劇震,所有心思皆一時蕩然無存,突兀明瞭一事,爲何雲琅軍不服他,他們又爲何也會落得如此被構陷之地步,因爲爲儲君者,卻心有狹隘。
雲凌之一番言,除姚葉庭與雲穆睿這等反應外,他們這邊其他之人如何反應,暫且不說,再說諸暹那邊。
雲霽對蘇家這樣的交代,與蘇嬈而言,她卻無動於衷,那一雙桃花明眸,再見了雲霽,其內心也唯有蝕骨冰寒。
握拿繮繩的柔荑,指尖之粉白之色,不知是因冬日寒涼所冷,還是因捏着繮繩的力道過重,才泛出如此色澤。
如此的寒涼冬日,卻未曾帶有保暖手套,而是任由寒涼冰冷着四肢手腳。
冰涼柔荑,突兀,爲一隻厚實大手包裹。
“阿嬈…”
雲凌之言,蘇嬈無反應,暹毅遲韶看着一息,做出瞭如此一個動作,更是如此親暱的喚了蘇嬈這個閨中小名,寒眸之內唯有蘇嬈一人身影。
“雲皇此番作法交代,阿嬈若是不想…”
厚實的大掌,帶着雲霽所沒有的厚繭,如此握住她的手,阻了寒風繼續冰涼她的手指,漸漸有了溫度。
蘇嬈,看了暹毅遲韶,才眉角動,隨即也才做出一個舉動,反手回握了暹毅遲韶的手,更與其十指相扣。
就在這高大鐵騎上,兩人並肩而立,十指相扣,‘兩心相悅’的夫婦。
“阿韶,既然雲皇想給我蘇家一個交代,那我便看看,他能做到何種地步。”
同樣親暱的稱呼,方纔看向雲霽。
“雲皇想以此二人平息本妃之仇,平息這場戰火,可我蘇家一家既乃冤屈,只這寥寥數人,如此敷衍了事,是否太過輕巧,不如,你將雲瑜和你自己的頭顱皆懸掛在你身後那城牆之上,或許本妃會考慮撤兵。”
此聲之冰寒,唯有濃濃蝕骨之仇恨,毫無一絲往日情誼,她要他死。
“想要雲霽的頭顱…”
此聲低喃。
相扣的十指,看在月華男子眼底,只刺目的他眼睛生痛,哪怕有着蒙緞遮掩,卻還是刺痛了內裏眼瞳。
這一切,本爲他自己所願,可當真正見着,才發覺,這種痛,原來比之他初次走出黑暗時看見光亮還痛。
強烈的光照,自他出來那關着他六年黑暗的剎那,刺射入他的眼眸內裏,讓他的眸瞬間一片耀眼的白,白的他只能看見如此一種沒有色澤的色澤。
隨後,他便什麼也看不清了。
本就不存在的容驍藏起,寒漠塵出現而來,他代替他的兄長被送至大秦爲質子,直至那日寒漠塵遇見嬈嬈,他纔出現,才能出現短短片刻。
“雲霽的皇伯父,此刻已難出現在邊城,若你想要雲霽的命,那便你自己來取,今日你若能殺了雲霽,將雲霽的頭顱懸掛在雲霽身後的城牆上,那麼雲家其他人隨你怎麼動,金戈鐵騎踏入雲琅,也再無人阻攔。”
留下這一句話,雲霽突兀動身上去雲凌拉來的一匹白馬上,腳踢馬肚,策馬揚鞭朝不遠處山峯之間奔去。
他沒有帶一人,只他自己如此離開,也毫無擔心是否諸暹會乘此時刻突兀攻城,直接攻打他雲琅邊城。
“霽月…”
押着雲穆睿的蘇二,他從最初看至此刻,想到雲霽告知於他一切事由,他這副易容面貌之下的寡淡視線,此刻落向戰場間有着他蘇家戰將之風的女兒身上,氣息,才波動。
月華身影,只剎那,已遠去。
在視線之內變遠,變小,直至成爲一個白點。
蘇嬈看着,氣息也驀然沉着。
須臾後,她鬆開了暹毅遲韶的手。
“暹毅遲韶,若過去半個時辰後,我未曾歸來,你攻下這雲琅邊城,拿下雲穆睿他們的頭顱懸掛在城牆上,逍遙樓便助你入澹梁,成你之事。”
留下此一言仇怨,蘇嬈策馬追了去。
她倒要看看,他還有着什麼把戲。
而暹毅遲韶,他那一雙凜冽寒眸,內裏再次波動,卻並沒有阻攔蘇嬈。
只是也望了蘇嬈,也望着豔紅身影於自己眼中漸漸變作小點,如此消失。
倒是帶領鷹冀軍至不遠處候着的嚴冽將軍,他蹙了下眉頭,隨即一把攬住了一旁依影的肩膀,一語玩笑話:
“影兄弟,我們王爺對王妃那可是情深似海,老嚴我是看在眼裏明在心裏,王妃可不能辜負了我們王爺啊!”
此話,看似只是玩笑話,可嚴冽將軍之人,其心思細膩,粗中帶細,他之此番言乃何意,依影又怎可能會聽不明白其中話,他在暗示什麼。
他是看出來了小姐與霽月世子之間那份關係,若小姐辜負了毅親王,且不說毅親王他答不答應,就毅親王的這些鷹冀軍,他們先不會答應。
“我們小姐,從不會做後悔之事。”
這話,依影說的肯定,小姐既決定嫁了毅親王,便不會後悔她之抉擇。
還在望着蘇嬈離開方向的暹毅遲韶,他才斂回目光,扭頭看了眼依影。
她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