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看向墓穴那邊,依舊是沒有任何東西,而這個時候我爸和徐先生,麻駝子也是根本沒有注意我這邊的事情,他們也是沒有發現那個白影子。
我重新看向手中的玉佩。
在我們這邊的家鄉,都是有說法的,身上戴的玉件要是莫名其妙碎了,那就是替自己擋路一次災。
我再聯想起剛剛那一片無聲無息出現在不足我二十米的白影,心裏就悸動的很,剛剛沒有一個人注意我,要是沒有這個玉佩,那麼後果有多嚴重,想一下我都腳底發冷。
嘭!
當我想的時候,我屁股底下毫無徵兆的震動了一下,棺材板都挺起來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我爸和徐先生三人趕緊放下手下的活兒過來看我。
“咋個了娃子。”徐先生跑過來問。
我緊張的把手裏碎掉的玉佩給徐先生看,然後告訴他棺材板動了。
三人都嚇了一驚。
徐先生趕忙接過玉佩,面露緊色,忙道不好咯,有東西來咯。
我爸說我們在這佈置了天羅地網,怎麼可能進的來。
麻駝子眼睛露出賊光,四處環了一眼,最後落在我們腳底的泥上。
“是地,地縛靈走了,沒人佔據,就有東西趁虛而入了。”
我爸一錘棺材,罵道媽的沒考慮到這茬。
徐先生安慰我,說,娃子你莫要擔心,你坐着棺材,這叫神仙坐官,棺材不散,神仙都動不了你哦!
我弱弱點頭,這裏最靠譜的就是徐先生了。
剛剛那東西飄現,首先碎的玉佩,然後才動的棺材,這也印證了徐先生說的話,我心裏反而不擔心了,我媽這麼厲害,我坐這上面誰能懂得了我?
有了這一回教訓,麻駝子在我附近的地上刨了三個坑,我看見他往裏面各埋了兩根銅棒。
那銅棒樣子很怪,一頭粗一頭歪張顯細。
徐先生紅用安慰我的語氣笑說,娃子,認得不?
我搖頭。
徐先生告訴我那是銅鹿舌,很兇的東西,不是名門正派的東西,對鬼靈無比兇,鬼神見了都怕,據說是一叫蓮花祕院的老祖宗搞出來的東西。
凡器物能鎮壓鬼邪,而這銅鹿舌是生生折磨陰靈,萬世不脫,比鬼還兇的東西,用這東西那是一點也不積陰德。
我問徐先生他有嗎?
徐先生笑說,只有老麻駝子那種行走江湖,心狠手辣的人才會用,你先生我還想多積點陰德將來好走嘞。
聽徐先生說這銅鹿舌有這麼厲害,麻駝子還埋下了六根,我安心多了。
這邊佈置好,正巧了,村長也帶着人馬上來,我爸詢問村長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村長擺手,很舒坦的樣子,說一開始還緊張,後來發現根本沒啥子事。
我爸點頭,這是因爲重要的主兒已經上山了,也就是我媽,自然是不會再擔心遇到那麼兇險的事情。
遙想到那一場滅世般的白雨,那都覺得不是在一個世界,那是多厲害的玩意兒能弄得那麼厲害,難以想象。
我爸讓村民,把雞鴨魚肉這些貢品都擺到這座山頭的各個墳前告慰陰靈。
做完這些,就算是請走了地縛靈。
剩下來就是下葬。
徐先生下葬之前特地去查看了一下墓穴裏有沒有冒血。
要知道,土冒血是大凶,兇到無比!
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的是,墳頭沒有冒血,也沒有任何異常。
着重檢查一番之後,徐先生點開風水,正式入葬。
墓穴往裏面,其實還有一個豎坑。
因爲我媽要法葬。
法葬就是豎着葬,先人豎着葬,後人一定棒。
另外法葬也有奪風取水的說法,是能夠退避禍邪,請福入甕,大有講頭。
我看向我爸,還有徐先生,他們兩個都沉着臉,我知道他們心情都不好。
麻駝子在我媽墓前大喊一聲,小姐啊你走好嘞!
一個五六十歲的人,就那樣跪在我媽墳前痛哭,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這樣的老人哭成這樣,按理來說活到這個年紀,該流的眼淚都流完了。
“爸。”
我拉上我爸的手,卻發現我爸肌肉緊繃,整個人就跟鐵一樣定在那。
“天峯,別看咯,守住四方,別出了事咯。”
徐先生拍了一下我爸的肩頭,轉身去周圍查看佈置的局。
直到後來,我回想起,才知道,徐先生這話是雙關。
守住四方。
斯人已逝,逝者前行。
麻駝子是勸不住了,一個勁的哭。
我站在麻駝子身邊,看他哭的動心。
村民擡着我媽的棺材進墓穴。
接下來就是封墓,我爸要給我媽封第一塊磚。
而我作爲“孝子”封第二塊。
徐先生和麻駝子不能上,因爲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道法不動明房。
明,是指冥,忌諱所以代以“明”,摸金倒鬥有明器之說,就是爲了避諱。
明房,就是墳。
他們做道法的,不能給死人封磚,要是親自封磚了,那就是鎮壓靈魂,要不得。
填土封磚,砌泥摞碑。
我媽纔算是徹底進了土。
按照徐先生說的,只要進了土,一切都好說。
但是我看,徐先生和我爸的臉色並不好。
我心裏嘀咕着看了一圈周圍,直到一陣風吹過,才覺得有點冷。
現在可是大中午啊,豔陽高照,影子最黑的時候,按理來說現在應該是狗吐舌的時候。
但是周圍,就跟冰庫一樣冒着冷氣。
村長咋咋呼呼連忙跑過來。
他端來一個盆,裏邊裝着水泥,而盆邊結霜了!白花花的一圈!
我爸神色猛緊,說所有人都不要出糯米那個圈!
這邊剛說完,村民叫道,碑砌好咯!來拜墳!
拜墳,是我們這裏必須要做的儀式。
我爸是我媽的丈夫,不用拜,只要上香就行,我作爲親兒子,就必須上香,這必須要做滴。
我爸領着我過去。
麻駝子已經在碑上寫好了字。
我看見,碑上沒有我媽的名字,也沒有我爸的,也沒有我的。
嵐封客女,借葬。
六個字。
很生分的六個字。
尤其是那借葬,看得我心裏冒火。
我媽是明媒正娶嫁到吳莊的,能進吳莊的祖墳,爲什麼要寫借葬?
還有,我爸,我媽,我的名字爲什麼不能寫上去?!
見我怒相擰拳,徐先生摸我的頭,憫愛道:“娃兒,你莫要動氣,你媽在前邊躺着嘞,這麼寫是有這麼寫的道理。”
我無法理解,徐先生也說我媽是好人。
好人,爲什麼要這樣?
我想到徐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生無常樂,死無長安……
我媽到底是什麼人?什麼命?爲什麼要死穿紅,還要靈棺葬?連墓銘都不能刻一個正正當當的。
“人~走~茶~涼!”昂揚綿長的口號子從村長口中響起來。“夫君!拜嘞~”
我爸上前一步,在我媽的墳前插上三炷香,我看見我爸的膝蓋是用力半跪下去的,那力度不磕傷骨頭也得擦破一層肉。
徐先生在身後長嘆一口氣。
“孝子!拜嘞~”
我眼眶裏盈滿淚水,一切的命運,於我,於我媽,都如此不公,八年不能見,一見隔陰陽,真真噹噹的生無常樂,死無長安。
我哭着,給我媽磕了三個響頭,擡臉看見嵐封客女四個字,嵐封,這個地名我默默記載心裏。
就算是徐先生和我爸不告訴我真相。
我也會找到那個地方,問明白我媽的一切。
“鄉親父老,拜嘞!”
一百多個村民對我媽鞠躬。
“拜完~您嘞好走!”
“大道盡個兒安心走,孝子孝孫郎個把錢燒,你個兒就這樣走,子孫登金福銀相莫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