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裏瞬間就安靜了。
就那麼一下子安靜了,我聽見有人咽口水。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馬蹄聲,哆哆哆哆,還在傳過來。
迎着煤油燈看過去,在圍欄的下邊,四隻馬蹄子的走動着,信步閒庭。
可是真正讓人害怕的是,這圍欄並不高,只有一人差不多,懸空的一層鐵皮,但是圍欄上邊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底下卻有四隻馬蹄,那馬蹄腳下還釘着馬蹄鐵,這副場景,簡直是讓人害怕到骨子裏面去。
我手裏的天師棋滾燙滾燙的。
“徐先生,救我……”我低聲不經心間喃喃,眼睜睜看着那四隻馬蹄停留下來,那馬上的主人,似乎在盯着我們,可圍欄上就是什麼都沒有。
一陣陰風出到我臉上,那種皮不冷骨頭冷的風,讓我渾身打着擺子。
周圍的空氣,冷到都能吐出白氣來,這可是夏天啊,現在能冷到吐出白氣來!
烏老說錯了,不是五個,是六個!是六個!還有一個在村裏!
全村老老少少,此時就跟啞巴一樣,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就緊緊那四隻馬腳。
我害怕的靠攏村長媳婦,村長媳婦就跟丟了魂似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突然間,那鐵皮圍欄咚的一聲,被震響了,人羣嚇得一鬧,立刻又安靜下來。
我也害怕的叫了一聲,然而我發現外邊的傢伙似乎在試探。我呀的一下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跟那個門是異曲同工之妙嘛?難道說,這個圍欄就是相當於一個結界,象徵着生死,陰陽,人鬼的界限,這個傢伙在試探。
我立即心底裏有底了,隨即站起來。
村長看我站起來,嚇到人臉都白了,我連忙示意大家夥兒不要出聲,告訴他們,只要不出聲,這個他就不知道我們在裏面!
本來我也是這幾天跟着徐先生的,也算是這些人裏邊唯一一個混過道士的。
所以我的話,就是民門心底裏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都聽懂了我的話,什麼聲音也不發出來。
我掃過一眼衆人,確定大家都安靜下來,準備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時候,一道極爲巨大的轟鳴聲在我後邊響起來,那圍欄被撞倒了!一陣徹骨的陰風吹上我的後背,冷到脊樑骨的那種,這一刻,我有個感覺,真真切切的感覺,我後邊有個巨大的東西,正盯着我,與此同時我看村民們驚恐的表情證明了這一點!
這一刻我渾身都跟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公子,退後!”
一道熟悉的聲音炸響了我的耳朵,頓時眼前黑白閃爍,整個延眼前都開始轉圈。
我就這麼暈過去了,天地光暗再無分別。
這是我睡的最長的一個覺了。
足足睡了四天四夜。
醒來的時候,我還在“我家”躺着,屋裏還有一點淡淡的這股狗血味兒。
整來眼睛,第一眼,就是旁邊盤卷的柳仙,我此時腦袋迷糊糊的,柳仙也注意到我醒來了,立即睜開眼睛。
撲通一聲。
屋外頭,徐先生水瓢子掉在地上,喫驚的看着我,一下子淚眼縱橫,急急跑到我牀邊,關心的問着我,娃子你醒了?
我此刻還迷迷糊糊的,只能記起來,當時柳仙和徐先生都很高興。
後來的事情還是徐先生告訴我的。
當天夜裏,他和柳仙根本沒有意識到,村裏已經出了大禍,按理來說榕樹出血,必有大禍發生,但是他們關注錯了地方,以爲這大禍是鳳山的。
結果,是吳莊的。
當他們聽到動靜趕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村裏人抱着昏迷的我非常驚恐,他和柳仙在附近只找到了一灘黑色的血。
更多的他就不知道,而我額頭上,從那之後就多了一個印記,彷彿是一隻玄鳥,篆刻在我的額頭上,赤紅的條紋。
從那之後,我就連發兩天的高燒,無論如何都下不去。
我聽到烏老死了,趕忙問鳳山怎麼了。烏老這麼厲害的人物,都死在鳳山的話,那到底是有多兇險。
徐先生告訴我說,鳳山安寧了,十二路道法門派兵分七路,那天晚上鳳山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具體是什麼,徐先生對我緘口不言。
而我媽的屍體被客姓人帶走了。
我問我爸和麻駝子去哪了,徐先生也沒有告訴我,就說了一句,我爸和馬駝子都沒有死。
我想,我爸和馬駝子肯定是有着其他的事情,我也就沒有再問。
而我手上多了一串核桃竄,上面有九個字,客子吳陽,福星高照。
徐先生說,這是三小姐,也就是我小姨客白鳳給我的,這是我媽生前給我做的。說到這是我媽給我的,我頓時眼前就模糊了。
這是我第一次,拿着我媽給我的東西,我把我媽的手串帶好。
外邊天光大白,我走出門,差點不適應。
村裏按照麻駝子說的,請了個班子,在榕樹樁那裏搭臺,連唱三天大戲,一把都沒有斷,現在空氣裏還有淡淡的鞭炮爆竹味兒。
徐先生跟我說,小花救回來了,我頓時着急,想要衝到村長家,然而卻被村長拉住了。
他表情嚴肅的跟我說,小花出事了。
我怔住了,急着眼淚都出來了問是什麼事情。
徐先生嘆息了一句,造孽啊。然後跟我說出了一個讓我呆木了半天的答案。
小花懷孕了。
“小花……她……懷孕了……了?”我木納的說。
徐先生點頭。
可她才這麼小啊!
許徐先生再次說了一句讓我五雷轟頂的話,是鬼胎。
鬼胎!?哪來的鬼胎?
徐先生沒有告訴我這鬼胎哪來的,這涉及到鳳山陰災的細節,只是跟我說,十二路道法想盡了所有的主意,幫小花挪掉了鬼胎。
然而我看徐先生欲言又止上,肯定是知道,徐先生有什麼想要瞞着我,只見他一個大男人淚眼婆娑。
我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徐先生說,那鬼胎來歷太深,不能流,只能挪給另外一個人,我問是誰,但是心底裏慌慌的。
我媽。
徐先生,讓我三度腦內雷劈!
鬼胎移到我媽的屍體上了!!
“我要去找客家!我要去找客家!見我媽!”我哭着鬧着,一哭二鬧三上吊。
徐先生跟我一起哭,攔着我說,苦命的娃兒啊,客家你是不能再去咯,不能再去喏,你的命和小姐的命一樣,去不得咯!
去他孃的命!
去你他孃的命!又是命,害死了這麼多人,我媽都不得善終,又鬧出鬼胎!
我倆哭作一團。
最後徐先生跟我說,一切都是命,道法這一行,都是命。
我問是什麼命,徐先生再度緘口。
只跟我說,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娃兒你成人之後才能動,不然會死很多無辜人。
我說,那我長大之後一定要解決。
徐先生又跟我說,娃子,十八歲之前動是害人害己,十八歲後動,是逆天,要天打五雷轟,問我怕不怕。
我說,不怕!我一定要讓我媽風風光光下葬,誰都不要再死了。
那一面,徐先生再度老淚縱橫,直呼拍着我手,說娃兒好出息,好出息。
情緒稍定,徐先生拉着我往村長家去了。
那晚,村長媳婦兒不見了,據說是看到小花懷孕了,肚子漲的跟孕婦一樣大,村長媳婦兒沒有挺住,發瘋了跳進河裏淹死了。
原本樸素的家門,如今掛門了喪白,紙錢灑了一地,連酒席都沒有請,破落的不成樣子。
想到小現在可能已經……我心裏忍着疼痛,走近村長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