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宋淮甫進了屋,等他醒了之後,賀衡坐在桌邊,飲着桂花釀,“你要是再這樣胡攪蠻纏下去,你就一個人回京都去。”
宋淮甫不吭聲,淚眼含蘊。
賀衡:“還有,收起你的好奇心,別管樓下那幫人是要幹什麼去的,我們,我,是絕不會趟這裏的渾水的。”
宋淮甫十分委屈,“哦。。。可是這不是給我買的酒嚒?”
賀衡:“你今天喫的喝的還少嚒?”
宋淮甫眼神越來越無辜,思路卻越來越清晰,“那你來揚州是不是還有事要辦?並不是來遊玩的,也不是隨便走走的。”
賀衡戲謔:“怎麼?你跟着我一路南下,其實是想知道我南下要幹甚嚒?”
宋淮甫:“哼,你不說我都知道!可是,你想知道的事兒和樓下的那幫人必定有關係!所以,避無可避,揚州的這趟渾水你是趟定了!”
賀衡:“那這麼說,你今天在樓下這麼鬧騰,就是故意的了唄?!”
宋淮甫哼了一聲,揚起被子就把自己蒙起來了,還翻了個身背對着賀衡。
賀衡笑了。
夜半三更,本該睡得正香甜的時候,宋淮甫偏偏又開始結霜了,神志還不清。
賀衡睡着睡着,只覺得周身越來越冷,往旁邊一瞧,宋淮甫儼然又凍成了一副霜人了,偏偏還神志不清醒,滿頭虛汗,瞬間就化霜成水,不一會就又凍成了霜,如此循環往復,身體當真透支得。只聽宋淮甫口中一直唸唸有詞,一會兒說,“姑母,不要!不要!”一會兒說,“阿衡,阿衡,別死!別死!”一會兒又說,“好熱,好熱!!!着火了!放我出去!!!”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夢魘中,可是卻怎麼叫他都叫不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怎麼這霜寒症就突然這麼嚴重了呢?!好似不知不覺中又摻雜了一些別的誘因?!賀衡:“醒醒!!醒醒!!!宋淮甫!!!淮甫!!!淮甫!!!”
賀衡怎麼弄他都弄不醒,無奈之下,只得自己喝光了那幾壺桃花酒,桂花釀,喝得自己渾身發了熱,又將宋淮甫裹了好幾牀的被子,纔敢抱着他,即便隔着幾牀被褥,賀衡都被凍得抽吸了氣,也不知如何,宋淮甫漸漸得夢魘平息,當真又覺得凍得厲害了,越發湊近賀衡酒烈火熱的氣息,踢開了被子,直接鑽進了賀衡的懷裏,賀衡雙手懸空,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掉進了冰窟窿裏了,趴在胸口上的人,心跳幾近全無,哪裏還是個美人,簡直就是一具凍僵了的死屍了嘛,偏偏手腳並用,還禁錮得那個緊吶。賀衡趕緊將被子又重新裹了過來,深呼吸,也不知是被凍暈過去的,還是今日被宋淮甫到處拉着瘋玩折騰得太累了,慢慢地也能睡了過去了。
等到賀衡真正睡着了之後,懷裏的人卻慢慢睜開了眼睛,那犀利的眼神,孤傲而又冷漠的神情,即便是那還沾有霜花的睫毛,都透着一股殺氣。此人當真還是那白日裏無憂亦無辜的宋淮甫嚒?!‘凝霜丸’染上了‘睡美人’,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了嚒?!
賀衡果斷推開宋淮甫,一軲轆就直接把他扔在了被褥裏,自己起身穿衣洗漱了。
宋淮甫也醒了,在被褥裏翻過來碾過去,就是起不來,賀衡問:“看來,你今日是不想出門喫東西了?”
宋淮甫:“嗯哼,唔,嗯哼,等一會兒,就等一會。”
賀衡也不管他了,徑自下樓了。
大約在樓下大堂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宋淮甫總算眯着眼,衣冠楚楚地下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昨日回來得晚,光線暗了些,就連昨日近距離見過他的店小二都忍不住一直偷瞄着宋淮甫,仿若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似謫仙又似妖孽般的人物呢,長長的睫毛下,丹鳳眼微微眯着,似醒非醒,卻不怒自威,左眼梢下一滴淚痣十分醒目,嘴角似笑非笑,慵懶的模樣越發顯得貴氣十足。簡直就和昨晚上的那個抱着柱子要酒喝的潑皮無賴判若兩人吶。
只可惜,每每當世人沉醉於他那盛世容顏,貴族氣質的時候,下一刻往往就會被拉回現實,跌破眼底。
宋淮甫一瞧見桌子上堆滿了,都是他愛喫的點心的時候,坐下去就上手左手抓了一個油乎乎的肉包子,右手抓住賀衡的手腕奪過他用筷子夾起就要送到口中的一隻煎餃,硬是逼着賀衡喂到了他的嘴裏,還是已經被賀衡咬過一口的煎餃,接着又搶過賀衡手邊的陽春麪,胡嚕就吞了好幾口,一邊嚼着一邊還口齒不清說着話:“哇哇,好喫,好喫!!!揚州的陽春麪就是好喫!!!”
這般親密無禮又粗魯地奪食,幾乎每日都會上演,當真是比市井還要市井!原先的貴公子氣質蕩然無存。賀衡早已經習慣了,相比於宋淮甫的狼吞虎嚥,賀衡算是個正常的了。
賀衡默默端起桌邊上的一壺酒倒了一杯小酌了起來,宋淮甫喫完了包子,又喫完了煎餃,聞着酒香,也倒了一杯酒,“這是竹葉青?好濃烈的酒呢?!嗯?咦?怎麼一大早就開始喝酒了?不似你的風格呢?”
賀衡並未接話,“把你的粥給喝了!”
宋淮甫這才端起擱在他手邊最近的粥碗,“哦,咦,這麼好喝?!這是荷葉糯米粥吶?!燙燙燙!!!”剛大口吃了一口,就被燙得吱哇亂叫。
賀衡繼續小酌。
宋淮甫問:“今日我們還逛揚州城嚒?”
賀衡:“不逛了。”
宋淮甫:“那去哪?”
賀衡:“去找一個人。”
宋淮甫:“誰?”
賀衡答非所問:“聽說冷訾辛死了。。。”
宋淮甫:“哦,,,嗯???冷訾辛?你說的是那個冷氏山莊的少莊主?冷家大小姐?冷訾辛?!”
賀衡:“嗯。。。”
宋淮甫:“沒見過。。。”